第2章(2 / 2)
然后也不听劝,头也不回地不知往哪飞去。
大家都吃了她这番行径不少苦头,不过最后总是会带着苦笑迎接她。
——太令人怀念了,对她而言也是最幸福的一段过去。
所以克萝还以为自己终于产生幻觉了。
「路娜丽雅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我来玩的啊——小玉,给我个画面,那么远就算是我也看不清楚。」
可是,并非幻觉。
提出要求之后,她转过身来。
蓝色眼眸因充满愉悦而闪闪发光。
「所以说,谁是你的本命呢,小黑?」
接着,她天真无邪地问了克萝现在的局面。
一个强硬的回转,做出仿佛动力滑胎一样保留前进的惯性往旁边一滑,雪人绕到云蛇龙的后方。
本来打算接着赏它几记斩击,最后却连忙进行闪躲。
雪人简直就像被弹飞似地往上空急速攀升,因为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下一秒就遭到球状闪电直击。
「看来它不是用眼睛捕捉猎物啊。」
现在他在云蛇龙头部正后方,但是它却仍然可以精准地将闪电打在正确的位置。
并非偶然,至今雪人好几次贴近它想发动攻击时都是被这样逼退的。
「但还是太慢了!」
雪人在制高点做了一个空翻再大喝一声,释放大量魔力后扬起大衣开始急速往下冲刺。这记脚上包覆着护盾,宛如尖枪般的踢击就这样直击了云蛇龙头部。
接着他马上往侧边一飞,一边用视线余光注意身旁爆炸的球状闪电,一边施展魔法放出呈现夜色的斩击后,强迫自己的身体以相当胡来的姿势瞬间再度往后飞,拉开与云蛇龙之间的距离。
一道道闪电紧追在他后方袭来
一道、两道、三道……
在雪人加速回旋的动作下,每道闪电都扑了个空,打在那些雪人前几秒待过的区域。
四道、五道……没有第六道。
——连续攻击的空档,同时也是雪人的绝佳机会。
从侧身飞行的姿态转为站立后,雪人滑行至以魔力凝固的立足地,并将太刀收进刀鞘。
刀刃朝上,左手握刀鞘,右手扶刀柄,摆出拔刀术的架势。
脑海中构织术式的同时展翅拔刀,以充满魔力的刀刃进行咏唱。
将施展的魔法当然是绝技——
「正宗之——」
此时他和云蛇龙的视线又对上了。
宛如战斗一开始的翻版,雷霆风暴与血盆大口同时袭来。
雪人的脑袋加速思考。
恍然大悟,这是个陷阱,云蛇龙就是在等他施放这一招停下脚步的瞬间。
雷霆风暴——要是正面吃了这招,肯定会被烧得尸骨无存吧。
已经闪避不及,就算是《毁翼之鸦》也一样。
只能硬碰硬,别停下来继续攻击——
「——断魔!!」
气势磅礡的闪光不只撕裂龙之吐息,就连云蛇龙的头也被砍成两半。
接着——马上就进行了再生。
陷阱还没完。
云蛇龙早料到吐息和它的头部都会遭到破坏。
它因此迅速完成头部再生,并再度施放了雷霆风暴。
——雪人仍然闪避不及,因为用完绝技消耗大量魔力造成机动性下降。加上在这个状态之下,他也无法使出第二次绝技。
时间稍微倒带。
「……你害怕吗?」
逃到上方看着下方激烈战局的芙兰崔希可问了风夕这个问题。
她知道这是个很蠢的问题。
因为这是一看就知道的事。
她脸上完全失去血色,平常那副如爱恶作剧的猫一般的表情也因恐惧而僵硬。
即使如此——
芙兰崔希可相信风夕绝不会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绝对会说一些逞强的话才是。
因为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非得这样才行。
不然芙兰崔希可将无法回嘴来获得逞强的借口——
「……嗯,我好害怕。」
然而风夕却毫无掩饰地说出她的感受。
干笑两声后,她用颤抖的声音接着说:
「我怕啊,非常害怕。真是难看……雪人明明说了期待我们回去,但我果然还是会怕啊。」
这句话字字刺在芙兰崔希可的胸口。
自己现在的感受完全相同。
芙兰崔希可也终于了解到,自己到底为何如此与风夕合不来。
因为两人内心相似的地方太多了。
芙兰崔希可非常在意与风夕之间的差异,加上她们真的太像了,更让她没来由地心生不满。
正因如此,她很清楚这股恐惧接下来会带来的东西是什么。
「……真的,很令人生气啊。」
就跟风夕对她示弱一样,芙兰崔希可也决定坦率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接着她与雪人一样,将风夕搂进怀中。
「……喂?」
「我懂,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明明受到他的期待却因恐惧影响动弹不得,没用到我自己都生气了呢。」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感觉风夕答话的语气稍微恢复了力气。
既然两人都已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当然知道。」
接下来除了一些逞强的场面话之外,也没有其他好说的了。
这个结论看似莫名其妙,却让两人都露出笑容。
「我会使出全力——之前怕会让你蒸发而没有使用的全力。」
离开芙兰崔希可怀中并拉开距离后,变回一如往常的风夕周围出现了五颗宝珠。
「真可惜啊,要是你对我使出你所谓的全力,我一定会把你打得体无完肤呢。」
芙兰崔希可轻笑几声后拔出剑来。
「发动需要十五秒,但一击就能烧光那条烂龙。交给你了,芙兰。」
「收到,这次的风头就让给你吧。」
说完之后,风夕开始构筑术式,芙兰崔希可则开始加速俯冲——
第二次的吐息即将来临。
雪人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而他也迅速下了决定。
——那就是将《毁翼之鸦》的翅膀作为挡箭牌,同时将防护盾聚集在前方。
(魔力残量只剩一点……撑得过去吗?)
一瞬间就好,只要能争取到这一点点时间,就还有办法可想。
正当雪人决定赌一把,开始在脑中建构术式之时——
「雪人!」
突然被叫到名字让他抬头一看,只见芙兰崔希可对云蛇龙的头部赏了一记重重飞踢。
接着她往前一跳,身后原本正要攻击的云蛇龙被踢一下导致嘴部紧闭,吐息就这样在它口中爆发四散,将头部连带周边一带的云气都炸飞了。
「芙兰?」
「剩下十秒——风夕那家伙以一副反派角色的表情,说要把烂龙烧个精光。」
这句话是在芙兰崔希可以近似金臂勾的动作,带雪人急速往下方飞去时说的。
「宝珠有几个?」
雪人放弃原本想使出的术式,一边心想「这家伙的必杀技其实是飞踢吧?」一边问了这个问题。
「五个。」
「抓紧,我要加速了!」
完全了解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雪人赶紧拉着芙兰崔希可全力下坠。
——剩下五秒。
右手抓着一颗宝珠,左手则用来辅助右手,风夕开始进行魔力充填。
其余四颗宝珠以她手上那颗宝珠为中心旋转,描绘出圆球状多层术式。
其规模远比之前芙兰崔希可使出另外需要四个辅助术式启动的「烈光之剑」还要庞大,也比雪人的绝技还要精密。
——四秒。
似乎是自己施展的吐息威力太强,云蛇龙此时总算完成了头部修复。
术式展开完成,周围其他用尽力量的附属宝珠则跟着空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宝珠的魔力充填完成。
似乎是因为用上全身的魔力,让风夕此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晕眩感。
——三秒。
云蛇龙发现风夕这里了。
压缩术式将其封入右手的宝珠。
『——尔,为……全部魔……呢?』
「吃吃——」
『果断是不……但是下一……』
一段不知所以的画面闪过脑海。
月色之下,一个令人生气、想哭却又怀念的声音。
——两秒。
都是杂念,忘掉吧,这些都是早就结束的事了!
『注……下一……留……才行。』
插图p114-115
云蛇龙在犹豫是要吃掉还是消灭眼前这个猎物。
『……我是姐……要保护………』
(……结束?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风夕将封着术式的宝珠发射出去。
「——我这招吧!」
——一秒。
『那么……Byebye……』
结果云蛇龙似乎决定要将风夕消灭,只见宝珠飞进它准备施展吐息而张开的血盆大口。
『……象,弒神……范……世界……全时……』
——零。
魔法发动。
一团连云蛇龙庞大身躯都能吞噬的漆黑球体迅速膨胀。
紧接着——出现一阵照亮这片黑暗,极为耀眼的灾劫之火。
让耳朵感到阵阵刺痛的宁静,以及被大量强光遮蔽的视线之中,剩下的只有触觉。
然而就连这股触感,也遭到原本用来限制魔法范围及威力的暗黑球中溢出的灼热焚风剥夺。
似乎曾在何处体验过相同的感触……
『——召唤开始。』
风夕听到了,绝不可能听错的,自己的声音。
「星炎大咒……为什么风夕她会……」
看到眼前正如风夕事前的宣言一样,这个魔法瞬间将云蛇龙烧个精光之后逐渐缩小,最后只留下阵阵强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芙兰崔希可不禁目瞪口呆。
「你知道啊?」
「什么知不知道……那个魔法非常有名耶。」
看来似乎是不清楚这个魔法的雪人比较诡异。
芙兰崔希可压着被强风吹起的秀发,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他。
这是一种以在烧灭魔法中拥有最强威力的星炎为核心的连环魔法——产生的庞大热能不只会让敌人燃烧,同时也用来启动外壳上的压缩魔法术式,进而压迫敌人使其消灭的复合魔法。而且这个连环魔法的每个单一环节,都有能与高级魔法匹敌的力量。
「过去的历史中,能以一己之身使出那个魔法的人,只有传说中的太阳巫女而已。即便术式本身流传下来,至今却没有半个人拥有足以发动它的力量。」
「要是风夕能用,你不也行吗?」
「不可能啦,就算我的魔力足够,可是我没有办法撑起那么沉重的术式。」
魔法这种东西,并非只要魔力足够便能使用。
虽然术式本身会出现在空间之中,但仍需由施法者本人用精神去承受术式的「重量」。要是办不到这一点,别说无法发动魔法,最糟的情况甚至可能造成施法者精神崩溃。
「……我总算明白风夕被选进调查团的理由了。」
芙兰崔希可轻吐了口气后露出微笑。
并非逞强也不是为了掩饰忌妒,而是一个心中的疑惑总算找到答案,打从心底感到神清气爽的笑容。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你似乎解决了一些问题呢。」
她脸上已经不是想到可恨对手时会浮现的笑容,这让雪人感到相当高兴,也跟着露出微笑。
「你那跟老头子一样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什么老头子啊……算了,你说得也许没错……」
雪人本来想提出抗议,最后却默默承认了。因为他并不是看到芙兰崔希可解决烦恼的事而松了口气,而是替她感到高兴,就这点来看的确非常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对不对,风夕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不是吗?所以你和她之间的问题能解决,我高兴是理所当然啊。」
可是对象若是家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似乎是总算找到正当的理由,雪人双手插在胸前不断点头,芙兰崔希可则是一脸讶异的神情。
「开会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你和风夕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即使是〈来访者〉也一定有家人,就算现在相隔两个不同的世界,仍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因此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来访者〉之间会产生一道高墙,他们无法见到「家人」这种重要的存在,加深了他们与这个世界的人们之间的差异。不仅让其他人犹豫是否该将〈来访者〉轻易视为自己的一份子,也会让〈来访者〉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无论哪一方都肯定会有愧疚感。
然而芙兰崔希可眼前这位〈来访者〉,却以一种毫无虚假、极其自然的态度称呼对他来说属于异世界的人为家人。
或许他仍加了「就像」这两个字来做区别。
不过,还有风夕那句「这是雪人帮我取的名字」的发言。
令人在意的部分相当多。
可是——
「反正就算你回答了关于你自己的问题,也不会回答与风夕有关的问题对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这种关于本人的问题怎么可以由其他人帮她回答呢。」
看到芙兰崔希可似乎闹起别扭,雪人微微耸了耸肩。
「不过,也难怪你会觉得很奇怪,毕竟这是我心中理想的家族型态啊。」
「理想……」
她犹豫该不该说出下一句话。
——你和家人之间处得不好吗?
这个问题或许太过深入了。
雪人似乎把芙兰崔希可陷入犹豫的时间,看作她对这个答案傻眼的样子。
「有什么关系嘛,让我这个孤儿做做家人的美梦不行吗?」
雪人脸上是一种说出梦想而感到害羞的表情——他以单纯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咦?」
所以芙兰崔希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孤儿。
「雪人,你这句话是什——」
太草率了——芙兰崔希可讲到一半便惊觉这件事实。
与刚才的问题根本无法相比,要论程度的话,现在这个问题才真的太过深入。
芙兰崔希可非常想问,可是自己有那个资格问吗?他会愿意告诉她吗?
当她还在烦恼这些问题的时候——
「——喂,你们两个。」
风夕以倒立的姿势突然将脸插进两人之间。
并以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接着说:
「你们打算站在这里聊天聊到什么时候啊?」
「当然是聊到高兴为止啊。」
和被风夕以出乎意料的登场方式吓到动弹不得的芙兰崔希可不同,雪人似乎不怎么惊讶,随口打发了风夕的挖苦。
但是,他马上眯起眼露出责备的表情。
「为什么你要把所有的魔力用光啊?要是那招没能杀死云蛇龙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那些抱怨我听腻了——抱我。」
风夕对雪人这句担心之言视若无睹,说完这句话便突然解除灵壳魔法,甚至连其他魔法都一并解除了。
失去浮力的身体开始下坠的同时,她伸手抓住雪人的肩膀。
雪人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只好以她那只手为轴心,从下方将她用公主抱的形式抱起。
「……我都还没回答要不要抱耶。」
「吵死了,我现在累得半死啦。」
虽然这句话听来非常幼稚又傲慢,不过没有半点虚假,因为风夕稍微扭动身体调整位置后,便马上闭起眼来。
「……真的好累喔,雪人。」
接着又自言自语重复一次相同的话。
雪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一种简直就像慈祥的父亲或哥哥一样的笑容。
然后也以一种与脸上笑容相衬的温柔声音说道。
「谢谢你风夕,多亏你我才得救了。」
「哼,你一开始就这么讲不就好了,这个笨蛋。」
风夕的回答听来有点像在闹别扭,但其实她很高兴,只见双眼闭起的她在雪人怀中露出得意的笑容。
「的确,看起来『就像是家人』呢。」
完全呈放松状态的风夕及包容她的雪人。
芙兰崔希可看到两人的样子,以柔和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难得她也会有全身都是破绽的时候啊。」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在其他人在场的情形下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吧。
既然风夕愿意露出这副姿态,代表她与芙兰崔希可之间那些莫名其妙的纷争应该都解决了才是。
雪人确定这一点后,手腕一弯将锁炼丢了出去。
「……这是怎样啊?」
随手接下锁炼的芙兰崔希可一脸讶异地问。
「拉我们一把。其实我也累坏了,实在没有剩余的体力在抱着一个人的状况下飞行。」
「你这爸爸还真是没用耶……」
「……拜托你好歹也说是哥哥好吗?」
芙兰崔希可看到雪人露出一副打从心底无奈的表情不禁失笑,随后便握着锁炼开始进行移动。
「厉害,真是太棒了,三人都是万中之选呢。」
看着画面上抱着风夕的雪人,以及拉着他们两人的芙兰崔希可,路娜丽雅开心地笑了。
「是吗?我倒不那么认为就是了。」
「您说『三人都是万中之选』是吗?可是在我看来,顶多只有《巴哈姆特》勉强及格,其他根本都不行不是吗?」
听到其他两人与自己唱反调,路娜丽雅大大叹了一口气,双手插腰转身面对两人,以一副说教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你们只能看到表面呢?那个《巴哈姆特》就先不提,我认为雪白四翼及夜色单翼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啊。没错,特别是那个夜色单翼的小哥,他真的很不错呢。」
「……你是指雪人小弟?」
克萝一副不敢置信地歪头问道。
在她的评价内,雪人是三人中的最后一名。虽然他有胆识有技巧,甚至因为魔法体系不同的原因,有一些连克萝都无法准确评断的部分,不过再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他魔力存量少得可怜的事实,刚才也是才用了几次魔法就上气不接下气。
「小黑,或许你无法理解吧。」
在那名持有雪白四翼的女孩朝云蛇龙飞踢前的当下,他原本打算做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实际内容……但是路娜丽雅却有预感,那其实是个会超乎她们想象的动作。
「算了,反正谁来结果都差不多啦。」
路娜丽雅面露嘲笑般的笑容后,她的身影突然失去色彩。
「哎呀……看来极限到了呢,那我回去了,再会。」
她说完轻轻挥了挥手后便消失了,仿佛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于此处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送她离开之后——
「……小玉,我果然是个坏人吗?」
克萝小声问出这句话。
风夕将头靠在浴池边缘呆望着天空。
虽然浴室位于室内,但不知是为了换气,还是单纯因为设计者自身喜好使然,天花板被设计成可开关的形式,因此能变成露天温泉。
现在天花板正敞开着,可见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中。
凝望月色的风夕深深叹了口气。
全身感觉相当沉重。
多亏睡到刚刚,白天用光的魔力几乎都复原了。即使现在风夕为了阻隔外头的空气,召唤出一颗宝珠浮在身旁做出防护罩,也没有感到任何负担。
不过由于消耗掉的精神尚未恢复,以致她仍感到一股倦怠感。
所谓精神其实就像一种心情,其恢复情形和时间长短没有关联。
「……不管这边还是那边都是……!」
精神尚未恢复的原因,就是她想起被芙兰崔希可拥抱的那个触感。
——身体柔软,充满十足的女人味。
风夕恨恨地咬牙切齿,看向自己泡在浴池内的身体。
与其说像个少女,不如直接以稚嫩形容比较恰当。
虽然雪人夸奖她背部曲线很漂亮这点让风夕相当高兴,不过即使如此,仍改不了和芙兰崔希可相比,自己的身体缺乏魅力的事实。
胸部平坦,腰虽然算得上纤细,但因臀部附近缺乏肉感而算不上小蛮腰。即使脚看来相当细致,却仍因为缺乏肉感导致触感僵硬。
整体来说的话,就是她瘦过头了。已经不是苗条,而是瘦到接近皮包骨了。
面对这个从小就没变过的事实,风夕低声呻吟了几声,怀着低落的心情沉入浴池中。
这艘船上的浴室相当宽敞,明明不是客船却占用了如此庞大的空间或许有点问题,不过芙兰崔希可却很中意这个稍嫌铺张浪费的场所。
因为一开始虽然对这个宽敞过头的场所有点无法心安,可是一旦习惯之后,反而感觉宽敞得令人舒爽。
即使这不是主要原因,但芙兰崔希可显得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脱下衣服放进置衣篮中。
她走到镜子前站定,露出一副乐不可支的表情。
接着更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腿部曲线很漂亮吗……」
说真的,这句话完全出乎芙兰崔希可的意料。
因为仔细想想,雪人对异性根本没有抵抗力,依他的性格,只要一将对手视为女性看待,肯定会紧张到全身僵住。不知是因为不习惯与女性相处还是意识过头,总之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所以芙兰崔希可才会觉得,雪人不可能以那种眼光看待自己。
他顶多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才会说出那句夸赞之辞,而不是真正打从心底将芙兰崔希可当成女性看待。
要是雪人真将芙兰崔希可视为一名异性的话,甚至有可能会疏远她也不一定。
即使如此,芙兰崔希可还是希望他能以一名好对手的身份注意到自己,因此做了许多努力。无论魔法、剑术或是格斗术,她都从头开始加强锻炼。
到目前为止,芙兰崔希可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光是如此,他在自己心中就占有不可动摇的重要地位。
雪人·甲斐——看似伸手可及,却总是抢先自己一步的灵壳魔法使用者。
他明明就很在意输赢,却是个宁可让自己处于不利也要陪芙兰崔希可一较高下的怪人。
和雪人竞争的过程相当愉快,也因此更加让芙兰崔希可说什么都想赢过这个对手。
如果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话就足够了,芙兰崔希可原本没有打算冒险破坏两人至今的关系,长久以来一直在忍耐。
所以雪人那句话,那句将自己视为异性的夸赞之辞才会如此出乎意料,如此令她高兴。
芙兰崔希可心想,因为一句话就高兴成这副德性的自己会不会太天真了?不过这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只是——
「真的好瘦小啊……」
芙兰崔希可想起白天怀抱风夕时的触感,不禁垂头丧气并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那是个只要多用点力就可能会弄坏的娇小身躯。
和自己完全不同。
「那家伙喜欢她那一型的吗……」
芙兰崔希可此时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胸部丰满,至少是比起同龄少女绝不会输的大小,形状应该也不会糟到哪去才是。
腰部纤细……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其实芙兰崔希可担心该不会是因为与臀部附近相较,看起来才比较纤细吧?
腿部原本也想让它再瘦一点,但是既然获得雪人的夸奖就先算了吧。
长相呢?发型呢?是否该弄一个成熟一点的发型比较好?
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喜欢的类型究竟为何?
「…………」
此时芙兰崔希可终于发现到,自己竟然就这样保持沉默在镜前搔首弄姿,甚至做出各式各样的表情。
——难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一些非常羞耻的举动吗?
有了如此自觉的她瞬间羞得面红耳赤。
不妙……真的不妙。
光想象就搞成这副德性,加上自己现在站在镜子前,站在映着她羞耻姿势的镜子前方。
要是此时把意识集中到镜子上,肯定会羞到在地上不停抱头打滚吧。
因此芙兰崔希可马上紧闭双眼转向侧面,用拳头重重捶了墙上的开关想要关掉电灯。
到确定电灯完全暗下来的期间可说度秒如年,她维持这个姿势战战兢兢地睁开单眼。
四周已转为一片漆黑,无法清楚目视。
知道自己脱离险境的芙兰崔希可总算松了一口气。
「……洗澡。」
她露出一副「我到底在做什么蠢事啊」的苦笑。因为仍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摸黑确定前方也没有点灯后,她打开浴室的门。
——夜晚冷冽的空气顿时向她袭来。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风夕才惊觉有人进入浴室。
——是雪人吗!?不,他应该早早就洗完了才对……
她一边思考一边准备站起身来,随即又换了个角度想。
——毛巾在哪?还有我到底为什么要站起来!?
最终以一副狼狈样从浴池中站起来的她,终于发现走进浴室的人是芙兰崔希可。
风夕对在浴室门口以双手抱着自己身体缩成一团的芙兰崔希可一指,同时放声大叫:
「敌人!」
因为她双手环抱的动作而遭到强调的宏伟双峰,对风夕来说确实是个足以怨恨的对象。
「谁是敌人啦……还有风夕,好冷,真的好冷耶,为什么你一副没事的样子?」
被风夕以尖锐的眼神喊成敌人,芙兰崔希可只觉得莫名其妙。
芙兰崔希可因外头寒冷的空气快要冻僵了,只见她更加抱紧身子并以小跑步跑向浴池。
「喂,等——」
「呀!?」
结果她应声撞上一道透明的墙壁。
「真是的……没人教过你不要在有水的地方奔跑吗?」
看来真的是毫无防备就撞个正着,看到芙兰崔希可一屁股跌坐在地的样子,风夕虽有点傻眼,脸上却浮现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接着风夕摸了浮在水面上的宝珠进行操作,替她在防护罩上开了一个入口。
「快点进来,水都要冷掉了。」
「你不是魔力都用光而且才刚睡醒吗?为什么还能使用魔法啊……」
温暖的空气让芙兰崔希可了解到眼前有一道入口,但是她仍看不到防护罩本身。
她用看起来活像默剧演员的动作摸索到入口后,小心翼翼地踏入防护罩内。
接着似乎是透过温度变化确认自己已完全通过防护罩,冷到不行的芙兰崔希可瞬间往浴池内一跳。
「……算了,我不想说了。不过你这家伙为何挑我入浴的时间进来?」
被她跳进来的水花溅到的风夕关起防护罩,接着坐了下来。
虽然无视芙兰崔希可没有先冲洗身体就直接跳进浴池这件事,不过另一个问题可就不是如此了。
毕竟她就是害自己一直提不起精神的始作俑者,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我哪知道啊,浴室的灯又不是亮着的。」
被风夕质问的芙兰崔希可嘟起嘴来抗议。另一方面,浴池内温暖的水却让她放松下来。
下一个动作是看向夜空。
「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嗯,不错。」
先是摸摸胸口确认自己的心意并微微点头后,芙兰崔希可看向风夕接着说:
「无论是一边赏月一边泡澡,或是旁边的人是你,这几点我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又如何呢?
被她蕴含如此问题的视线一看,风夕将视线移向空中。
接着她板着一张不太高兴的表情回答。
「虽然不高兴,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是逞强而是实话。
对风夕而言,芙兰崔希可·鲍曼这名少女是会让自己感到自卑的根源。
充满女人味的身躯,以及能和雪人对等竞技的战斗技术。
无论哪一种,都是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风夕没有像她一样的女人味,也没有像选拔测验那时能让雪人露出高兴期待表情的战斗技术。
明明这种人现在就在身旁和自己一起泡澡,出乎意料的是,风夕却想不出任何该抱怨的地方。
或许是白天与云蛇龙的战斗理解到一点——自己和芙兰崔希可的个性非常相似的关系。
在心中确认这个结论并非一时的错觉之后,风夕保持看向月亮的姿势开口说:
「你一定是确认雪人洗完才进来的对吧?」
「……你还真是不留情面耶……」
看来说中了。
只见芙兰崔希可羞得满脸通红,出声大喊。
接着她缓缓将身体连同半张脸泡进浴池内,然后瞪向风夕。
「还敢说我,你不也一样吗?」
「才没这回事,绝对没有!」
风夕也落得和芙兰崔希可一样缓缓沉入浴池的下场。
经过一段时间后,风夕收回前言。
「……因为我不想嘛……」
「……是啊……的确不想呢……」
自己浸在雪人泡过的热水还可以接受,可是反过来就会有种抗拒感。
一种不知是羞耻还是罪恶感,难以形容的抗拒感。
两人互相轻轻瞪视了一会儿,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与对方一样。
接着,风夕站起身来。
「真的泡太久,我要先出去了。」
「啊,等一下,让我洗个身体就好。」
要是风夕离开,遮蔽外头冷风的防护罩也会消失。
芙兰崔希可因此慌忙地站起身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风夕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后,用手指碰触宝珠补充魔力。
「我会让防护罩再留一会儿,至少在你洗完之前不——」
浴室的门打开了。
「我有时候不禁会认为,你不是一名『异质』的〈来访者〉,而是『恶质』的〈来访者〉啊。」
虽然仍维持面无表情,不过听得出克萝语气中带有责备的意思,雪人只能深深叹气。
「……该怎么说好呢,抱歉,我没有任何借口。」
雪人维持背部靠在主桅的姿势,抬头道歉。
头上有着红通通被揍过的痕迹。
克萝一边替他在痕迹上贴上药布,一边开口说道。
「所以呢?小弟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啊……」
雪人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移开视线。
本来想去将浴池的水放空,却当场撞见全裸的两人——这种事雪人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而且明明马上就被风夕用宝珠撂倒,看到她们两人的裸体只有短短一瞬间,却清清楚楚地烙印在雪人脑海中。
在月光照射下微微发亮的秀发。
刚泡完澡而显得红润的肌肤。
娇小的双肩,健康又充满吸引力的大腿,微微隆起如梦似幻的小小胸部及波涛汹涌吹弹可破的丰满胸部,顺着柔和的曲线延伸至腹部和下方——
「……做了一件坏事啊。」
惊愕、羞耻和愤怒。
这些情绪交织涌上心头,造就了那对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的赤红眼眸。
脑中浮现那个画面让雪人停止回想这段记忆,接着他愧疚地垂下头来。
自己和风夕相遇以来快要两年,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意外。
不提进入学院后住宿是男女分隔,就连以前一同在废墟度日的期间都未曾有过。
——这下之后与风夕碰面时,该摆出什么脸才好啊……
雪人打从心底感到无奈,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你才会连治疗都不治疗就跑来这里让自己冷静吗?真有你的——要喝吗?还是要用淋的?」
在他身旁坐下之后,克萝举起和医药箱一起拿来的水杯问道。
「淋吧。」
听到回答,克萝二话不说将水往他头上一浇。
集中精神在水带来的冰冷触感中,陷入沉默一会儿后,雪人终于在头顶的水都滴得差不多时开口。
「……药布上的药跟水一起流进眼睛,痛死了……」
「小弟,你真的傻了吗?」
克萝的话语难得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感情,讲完后她望向夜空。
然后又恢复成一如往常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说下去。
「你只要好好道歉,再和平时一样和她相处就行了。相信风夕妹妹现在一定和你一样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那孩子遇到这种事只知道『逃避』这个方法。」
「真不愧是我的好友,什么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虽然事出突然,但这的确是雪人目前烦恼的问题。
可是竟然全被克萝一语道破,雪人只能面露苦笑。
「话说回来,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别问啊。」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以什么表情回答罢了,我承认这有点坏心眼。」
「真是的……让我想要好好跟你道谢都不行了啦……」
究竟该拿什么表情去见风夕,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吗?
雪人抬头拨了拨前方因浸水垂下的头发。
「——还有,你认为芙兰那边又该怎么办才好?」
「这我不管,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吧。」
听到这个无情的宣言,雪人再次无力地垂下头来。
接着他开口说:
「……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甩个巴掌就原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