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绝无谎言(1 / 2)
直到此刻为止,我大概都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认真上课,午休与雏子一起吃便当,放学后则与天王寺同学开读书会。
途中。
放学后,当我打算在鞋柜换穿鞋子时,见到一样罕见的物品。
我的鞋柜中放著一封信。
见到这封白色的信后,我反射性地阖上鞋柜。
「骗人……?」
是情书。
……情书!!
不不不……怎么可能。
贵皇学院的学生竟然会喜欢上我这种男生?
的确,我身为一名侍从,很注重仪容,但贵皇学院的学生多的是俊男美女,因此不可能因为长相而选择我。
我的社会地位表面上也只是中坚企业的接班人,假使在一般高中或许令人向往,但贵皇学院中有一堆大企业领导人候补,我果然还是不懂刻意选择我的原因。
「怎、怎么办,联络静音小姐……」
我脑中一片混乱,当下就想与他人商量。
如果这里是一般高中,我会先怀疑恶作剧的可能性,但这间学校肯定没有学生会这么无聊。
我深呼吸,再度打开鞋柜。
七上八下地拿起那封信──
──挑战书。
封面上写著出乎我意料的文字。
「……啥?」
我不禁定格了一分钟之久,又缓缓地转动大脑。
这是……恶作剧吧,至少情书的可能性消失了,我既开心又扼腕……不对,我原本就不抱期待,所以毫无问题,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打开战帖,上面写著集合时间与地点。
毫无开头问候等闲话,只写著──放学后,道场见。
「……嗯?」
我看著秀丽的字迹,不禁纳闷起来。
「这是……天王寺同学的字迹吧?」
由于我们一起开读书会,所以我认得她的字迹。
她的字迹美得宛如书法家用心所写,颇有个性强势的她的风格。
总之,我如信上所写,来到道场。
贵皇学院的体育馆旁有一座道场,我打开大门,踏入里面。
天王寺同学身穿和服裤装,跪坐于道场中央。
「你来了啊。」
她不疾不徐地睁开眼睑,这么说道。
「那个,天王寺同学,挑战书是什么意思……」
「请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我感到她的话里有种不由分说的魄力,纵使一头雾水,仍旧依循她的指示。
男更衣室有一套剑道服,因为我在此花家学过防身术,所以知道怎么穿。
我更衣后,打算走出更衣室时,发现门旁有一把竹刀,应该带著它比较好吧。我不明白天王寺同学的意图,依然是不明所以,拿起了竹刀。
「天王寺同学,我照你所说的换好衣服了,这到底是──」
「──友成同学。」
她从跪坐的姿势爬了起来,将手伸进日式裤裙内侧。
「这是什么?」
她拿出了三张照片。
我收了下来,见到上面的内容──不禁睁大眼睛。
「这、这是……!?」
那是我今早与雏子一同离开此花家宅邸的照片。
这些照片仔细地从三种不同角度拍摄,显示出照片上的人物毋庸置疑是我与雏子。
「这是今早让我的部下去拍的……你好像和此花雏子住在同一个地方呢。」
我想起静音小姐大喊「有奸细!」的事。
当时,她以自己多疑告终……原来真的有奸细。
「那个……因为家人之间有往来,所以拜访了此花家……」
「……那我换个问题,你今天中午在哪里、和谁一起度过午休?」
听见这个问题,我彻底沉默了下来。
从今早起,她的怀疑便铁证如山了,所以今天才一直观察我与雏子吧。我虽然提防周遭是否有人影……但对方是媲美此花家的名门•天王寺家,一旦心生疑窦的话,便难以轻易搪塞过去。
「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她垂下视线说:
「也就是说,你──背叛了我吧?」
她这么说道,眼神凌厉地瞪视我。
「我没有、背叛你、的意思……」
「拿起竹刀。」
她用竹刀刀尖对准了我。
「我要──矫正你那扭曲的心性!!」
她朝我挥下竹刀。
「唔喔!?」
这一刀强而有力,根本不像是来自女生的攻击。
我千钧一发地避开,竹刀掠过我的鼻尖。
「天、天王寺同学,请等一下!」
「我不等!!」
她再度瞄准我的头,挥刀逼近。
我们目前身上只穿了和服裤装,并未戴上防具,继续下去的话,彼此都有可能受伤。
我赶紧拿横竹刀,试图防御──她却反手改变了竹刀的刀路。
「小手(译注:日式剑道的攻击部位名称,指手腕的部位。)!!」
「痛……!?」
我的手腕窜过一阵刺痛。
她是认真的……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认真应战,她是天王寺家的千金,如果我害她受伤的话,恐怕将引发严重问题。
「你……!」
天王寺同学挥舞竹刀说:
「你、你……!是在耍我吗……!!」
她泪眼盈眶。
「我对此花雏子有强烈的竞争心……你假装要帮我……私底下却一直在偷偷地嘲笑我吧……!!」
我听见她颤抖著嗓音所说的话后,终于察觉到了。
她──误会我了。
「不、不是的!」
我边挡下竹刀,边说:
「我的确受此花家雇用!我为我隐瞒此事道歉!不过,我之所以和你一起读书,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和雏子没有关系!!」
「满嘴歪理……!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这个叛徒!!」
她压回我的竹刀。
她纤细的手臂到底在哪里蕴藏了这么大的力气?我冷汗狂喷。
我对她说了谎,那……或许算是背叛。
我伪造身分、伪造经历,隐瞒真心话。她明明信赖我,对我说出自己身为养女的事情……我却背叛了她真挚的心意。
「天王寺同学……不是的,我真的没有笑你。」
「你不用找藉口了!」
如她所说,我口中的话语全都是藉口。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怒不可遏。
毕竟,她就是这么深深地相信著我。
但我又如何?
我说没背叛她,这和雏子没有关系……结果,当我说谎时,就等于我不相信她了。
她是否是一名不值得信任的人呢?
不是,反而没有人比她更值得信任吧,无论我说什么,她必定会随时保持端正的态度。
「我承认我有说谎。」
我格开她的竹刀,这么说道。
「也承认我有事隐瞒,不过……那不是为了伤害你。」
「我说不用找藉口了!」
她目前方寸大乱,所以听不进我的话。
等她冷静后,必定能理解。她虽然怀疑我阴险地霸凌她……但是否有人会只为了这点小事,而每天与对方共度课后时光,又接受严格的课程呢?
「只有这点是真的。」
「所以说,我无法相信你──」
她语毕,再度挥下竹刀。
在这之前,我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竹刀。
「……是真的。」
我最真实的自我说道。
我握紧竹刀,下定决心。
全部说出来吧。
就像她相信我一样──我也想相信她。
「好了,我就听听你的辩解吧。」
天王寺同学恢复冷静,笔直地瞪著我道。
我们面对面跪坐于道场中央,四周笼罩著紧张的气氛。
「其实──」
我诚实地说出自己的遭遇。
自己并非中坚企业的接班人,平常在此花家当佣人,说明了一切来龙去脉。
然而──我唯独并未告知她关于雏子的本性。
只有这一点不可泄漏,这强烈关系到整体此花家的隐情。而且,如果是我个人的事也就算了,但我不想擅自透露雏子的秘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听著我的说明,频频点头。
「其实你不是企业接班人,而是穷人家的长子,现在担任此花雏子的侍从,而作为工作的一环,也成为我们学校的学生。然后,你之所以对此默不作声,是不想给收留自己的此花家添麻烦……这虽然让人难以置信,却又合情合理。」
她露出释怀的神情。
之后,她又目不转睛地盯著我──
「诈欺师。」
──简短地说道。
「你是诈欺师。」
「……如你所说。」
我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致歉。
「……你的语气。」
「欸?」
「你那语气也是在演戏吧?你在挡下我的竹刀时,语气好像不一样。」
「……对。」
这虽然并非演戏那么了不起的事,但的确不同于我平时的语气。
纵使身为贵皇学院的学生,也并非所有人都那么毕恭毕敬。实际上,我的同学•大正与旭同学无论对谁,语气都相当平易近人。
「用你原本的语气。」
「……可是。」
「我叫你用。」
这句话有种不由分说的魄力。
无论如何,既然事已至此,我再怎么修饰辞藻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了。」
当我死了心,并恢复平时的说话口吻后,她便杏眼圆睁说:
「你的语气……真的是这样呢。」
她正经八百地这么说,再度眼神凌厉地望著我。
「对我发誓,你今后不会再对我说谎,不只是说话,态度也是。」
她继续说:
「要是你愿意遵守你的誓言,我也保证会维持我们之前的关系。」
「……可以吗?和过去一样。」
「我说过了,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你与其说是为了自己,不如说是尊重此花家的意愿,而必须贯彻你的谎言,所以我也无法轻易否认你的坚持。」
纵使面对这种状况,她依然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
实际上,她也不会说出将造成他人损失的话吧,她能依照情况,区别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你有所隐瞒也无可奈何;不过,之后如果遇到不能说的事,请老实告诉我,这就是不说谎。」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当我这么说后,她露出宛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说道:
「机会难得,就更改个称呼吧……当我们两人独处时,你也可以叫我美丽喔。」
「欸?」
「……你那脸意外的表情是怎样啦,你要感到与有荣焉啊。」
她不满地嘟起唇瓣。
「我也会叫你伊月同学……就当这是我要和真实的你沟通的暗号。」
原来如此,这或许相当方便。
当有旁人在时,就用一如往常的称谓,在彼此都能放松时,则更改称呼。尤其我已经与雏子建立起这种关系,所以也不会觉得不对劲。
「那就……美丽。」
我试著喊了她的名字。
此时,她的脸转眼间愈来愈红。
她不发一语,状似在极力压抑自己慌乱的心情。
「美丽?」
「还、还是算了吧。」
「欸?」
她以指梢玩著金色发丝,别开视线说:
「因、因为我无法保持冷静……你还是照之前那样叫就好,但我会叫你伊月同学。」
我闻言,应了一声「喔」。如果她觉得这样比较好,那我倒是无所谓。
「总之,从今天开始,不可以再说谎了。为了维持公平的关系,我也不会对你说谎……你想问什么的话,就尽管问吧。」
「就算你这么说……」
即便突然这么要求我,我也无法马上就想出疑问。
我原本这么心想,却想到过去某件感到好奇的事,但……我判断目前不应提出这问题。
「……我没有想问的。」
「你刚才眼神游移喔。」
她并未漏看我犹豫的瞬间。
「真是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不……应该说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奇啦……」
「我说了我们之间绝无谎言,而且,要是你在这种状况下跟我客气的话,我反而会很好奇……请你尽情地问吧。」
「……那么。」
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老实地问吧。
「你的头发……是染的吧?」
「──!」
当我问出口后,她口中发出一声诡异的气息。
「这、这、这、这问题真是白目……!!」
「……呃,因为我从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了。」
「真、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果然是诈欺师……!!」
这应该不是我的错吧。
「……染喔。」
「欸?」
「我有染啦!你有什么意见吗!?」
她面红耳赤地道。
我没有什么意见,所以摇了摇头。她见状,似乎恢复了冷静,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
「……我想拥有符合天王寺家长女形象的外表,从小就把头发染成金色了……语气也是。」
「啊,这语气果然是故意的呢。」
「这不是当然吗……然后,我也骑虎难下了。」
她五味杂陈地表示。
身为一个认识平时的她的人,或许难以想像她一头黑发,且用一般口吻说话的模样,会不禁担心她是不是吃错什么脏东西。
「……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我发现还必须问一个问题。
「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知道我在此花家工作吗?」
「不,只有我而已,调查全是我个人委托的……最先怀疑你的人是我妈妈,但我会敷衍过去的。」
「……这样啊。」
当我正想说「谢谢」时……却不禁沉默不语。
「怎么了?」
「不……仔细想想,既然我的真正身分被揭穿,就无法再留在这所学校了。」
「……」
我无法不告诉雏子与静音小姐这件事。
我相信天王寺同学,而且现在也坚信她绝对不会去散布谣言。
然而……华严先生必定不会原谅我。
当我思及此,发现她露出哀伤的神情。
「对、对不起,因为我逼问你……我没想这么多。」
「……不,这不是你的错。」
由于她产生误解了,我立刻纠正她。
她对此事毫无责任,毕竟──
「因为我也不想再对你说谎了。」
我没有信心目前能正常地露出笑容。
人有旦夕祸福。
要等今天回到宅邸后,才能得知我的处分。
「伊月同学,你今天也接受天王寺小姐的指导,辛苦了。」
当我回到宅邸后,静音小姐出来迎接我。
我有义务向她报告今天发生的事,我因为过度紧张而握紧拳头,深呼吸后开口道:
「那个……静音小姐,我有话对您说。」
「真巧呢,我也是。」
「欸?」
她似乎也有事找我。
我心中没底,不过……今天应该是我的事比较严重。
「那么,先说说你的事吧。」
「……是。」
我一五一十地说出今天发生的插曲。
天王寺同学发现我的身分了,而且,这还是──出于我自愿之下。我虽然感到紧张,却有如赎罪般地仔细说明。
「我没有说出雏子真正的个性,但那之外的……几乎都跟她说了。」
「……这样啊。」
她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你这么诚实。」
「……欸?」
我担忧不知会接受何种处分,她却露出赞叹似的表情。我不瞭解她的意思,睁大了双眼。
「天王寺美丽小姐刚才来电,希望不要让你退学。」
闻言,我大为震惊。
「我听说了大致的状况……她说因为自己不够冷静,过度怀疑你的动机,所以深深反省,还主张这次的责任都在她身上。」
「没有那回事……」
天王寺同学应该……在与我告别后,便随即联络了静音小姐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我虽然感到错愕,却也瞭然于心。
「真不愧是天王寺家的千金,明白我瞭解你的身分,所以联络时特别指定要找我。她看得出来,假使直接向华严老爷报告的话,你的立场将会很危险……此事将由我去转告老爷,这原本是应该马上被开除的失误,但如果有天王寺家千金苦苦哀求,老爷也无法忽视。既然如此,如果开除你的话,反而会造成和天王寺家之间的嫌隙。」
倘若天王寺同学没打这通电话,我或许将被开除,以作为过去欺骗她的代价。然而,她却极力维护我,所以站在此花家的立场,会顾虑假如开除我,或许将反而与天王寺家产生对立。
「你得救了呢。」
「……对。」
「我也要为这件事负责……面对天王寺家这种程度的家族,操纵资讯果然有其极限呢,或许必须拟定更进一步的对策。」
静音小姐正经八百地表示。
此时,我发现雏子从走廊另一端望著我。
「雏子?」
当我喊了她后,她便踏著小巧的步伐,走了过来。
「你们俩……怎么了吗?」
「其实是天王寺小姐得知伊月同学真正的身分了。」
「……欸。」
她原本困倦的星眸缓缓地睁大。
「结果伊月会怎样……?该不会……被开除……」
「应该不必担心这一点。」
静音小姐平静地说道。
此时,雏子走到我身旁──
「好痛!」
──并轻轻地踹了我的小腿胫骨一脚。
「……别让人家担心。」
「……抱歉。」
我向嘟起小嘴的她道歉。
「不过……为什么会穿帮……?」
「……因为我不想再对她说谎了,她不是会陷害别人的人……我判断她值得信赖。」
「……唔。」
她蓦地发出微愠的嗓音。
「你很……相信她嘛。」
「对,不过,你也知道她是那种人吧?」
「……知道是知道啦。」
她露出复杂的表情,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最终,又敞开小巧玲珑的唇瓣,说道:
「……伊月你这笨蛋。」
「欸!?」
雏子语毕,转过身去,不知走向何方。
我则茫然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静、静音小姐,她……讨厌我了吗……?」
「没有,不是那样的……」
她以手扶额,叹了一口气说: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夜晚,我一如往常地完成就寝前的读书进度,稍微伸展背脊。
当我对了解完的问题答案后,发现正确率低于平时。
今天不怎么能集中精神呢。
「……我害她们担心了。」
静音小姐与雏子,我对害两人担心一事感到有责任。
这绝非天王寺同学的错,说谎与不小心让她察觉到的人都是我。
我再度打开原本打算阖上的课本。
再努力一下吧……就在我这么想时,有人敲了我的房门。
「……?请进。」
难得有人在这时候造访。
房门打开后,外头站著的是静音小姐与雏子。
「雏子?」
「……嗯。」
雏子似乎请静音小姐带路,发出轻微的脚步声,走进我的房间。
静音小姐站在门外,默默无言地望著我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仅为雏子引路,似乎没事找我。
当房门关上后,我与雏子两人独处。
她经常来到我的房间,擅自睡在我的床上,事到如今,我也不会紧张,但──
「呃,有什么事吗?」
「……没事。」
她似乎并没要事找我。
据我观察,她也并非心情不佳……既然面对面了,我再度为今天的事低头道歉:
「抱歉,今天让你担心了。」
「……嗯。」
她悄声应和,躺到我的床上。
「要是你被开除的话……我会很头疼。」
她紧抱著我的枕头,这么说道。
被开除的话,我当然会头疼;不过,不只是我,她也会很为难。
我必须更加留意。
因此,应该多注意什么呢?
「……话说,你平常都是怎样演戏的啊?」
我询问抱著枕头的雏子。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说之后必须表现得更加严谨……你现在虽然可以做你自己,但在学校的时候,都能装得很像大家闺秀吧?你是怎么转换的?希望你能教教我,供我参考。」
当我说明了问题的目的后,她便瞭然于心地点了点头。
她沉思了一会儿。
「嗯──……没什么特别的……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是喔。
我还以为有什么此花流•催眠术之类的东东。
「不知不觉就学会」这句话令我不知是否能单纯地心生敬佩之情,她是出于自愿适应……抑或,在不得不适应的环境中成长的呢?
值得庆幸的是,对于这一点她自己并未特别感到罣碍吧。
「那举例来说,你现在只要想的话,也可以表现得像在学校那样吗?」
「嗯……可以。」
她点了点小巧的脸蛋,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她走近坐在椅子上的我。
当来到彷佛在教室中保持的距离后,她突然抬头挺胸说:
「友成同学,早安。」
「哇啊!」
她的语气、音色、动作皆戛然转变。
当我盯著忽然展现出大小姐模式的雏子,并吓了一跳后,她嘟起了唇瓣。
「哇啊……是怎样?」
「没、没事,对不起,我吓了一跳……」
见她一脸不满,我赶紧谢罪。
那比我所想的更加流畅……不知不觉就切换模式了。
「能这么简单就转换呢……」
「嗯……在学校时虽然会让人心很累,但在这里觉得很轻松。」
在此扮演完美大小姐似乎不会造成她的负担。
那就好。
「……啊,可是这里不是学校……也可以叫你的名字。」
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事,自言自语著。
接著,她再度切换成大小姐模式,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脸说:
「伊月同学,早安。」
「──!」
我感到自己心脏漏跳一拍。
她明明只是一如往常地叫我的名字,却令我不禁心慌意乱。
「伊月同学,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
不可这么想。
毕竟,当雏子身处于学校时,被强迫这么演戏,而累积了不少压力。
因此,我绝对不可这么想,但──
(这……破坏力惊人呢。)
我还是初次被这模式的雏子喊了名字,所以产生了一种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唯独青睐自己一人的错觉。
这就是眼前的少女被称为完美大小姐的原因。
我如今总算清楚地理解到,她之所以在贵皇学院中被誉为高岭之花的理由了。
「伊月同学?」
雏子探头望向我的脸。
每当我遗忘时总会重新想起,她外表如花似玉,总是令见者惊艳不已。由于我们平日相处的距离,导致我几乎习惯了,但当开启大小姐模式的雏子如此靠近时,使我不禁重新在意起她。
「……雏子。」
「是,有什么事呢?」
雏子维持大小姐模式,疑惑地歪著小脑袋。
因为继续这样的话,我会紧张得难以聊天──
「有洋芋片喔。」
「欸?」
闻言,她瞬间恢复真实的样貌。
我从抽屉中拿出一包洋芋片,她便双眼闪闪发光。
这是静音小姐交给我我,在担任侍从工作中,倘若她不听话时所采取的最终手段。但因为她最近相当配合,所以无用武之地。
「好好粗~……」
她收下洋芋片,呈现与平时一样的放松状态。
我果然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的她。
不过……冷静地思考后,在三更半夜给她吃点心或许不太好。
「……要对静音小姐保密喔。」
「嗯!」
雏子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隔天放学后。
我为了与天王寺同学练习跳舞,走向体育馆。
「啊……天王寺同学。」
我在更衣室换穿体育服,来到体育馆后,恰好见到与我同时换好体育服的天王寺同学现身。
她见到我后,左顾右盼了一下。
「伊月同学。」
这是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目前现场除了我俩之外没有别人。
因此,我可以恢复平时的语气──但毕竟我过去都用毕恭毕敬的口吻对她说话,即便她允许,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呃……今天的课程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你是在紧张什么?」
听了我笨拙的问候,她嫣然一笑。
我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也因此放松了紧张的心情。
「你昨天打电话给此花家了吧……谢谢,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我或许已经被退学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事实上,我也觉得我有责任。」
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其实我今天偷偷地观察了你……原来如此,你的确表现得很像此花雏子的侍从,总是自然而然地陪伴在她身旁,随时严阵以待,当她遇到什么事情时,你都能伺机而动……她真的是得天独厚呢。」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老实说,我还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不必谦虚,此花家的佣人应该教了你很多事吧,至少以一名佣人来说,你算是非常优秀的。」
她这么说,微微垂下了视线,说道:
「真是的……我好羡慕,既然这样,来当我的侍从也行嘛……」
她念念有词地咕哝著。
「你说什么?」
「……不,没事。」
她神情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又不小心说了什么惹她生气的话吗……?
「话说回来,伊月同学……你午休时和此花雏子都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们都在旧学生会馆……」
她瞪著我。
若说到今天午休时做的事情,就是喂雏子吃便当,以及为了让她睡午觉而让她躺大腿而已……但我说不出口。
「我们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吃饭喔。」
「在教室也可以吃饭吧?你们没做什么其他事吗?」
真不愧是天王寺同学。
她直觉敏锐,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我要保持沉默。」
「……这样啊。」
她微微敛起双眼。
「为了谨慎起见,我问一下,你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对,那是当然……」
我蓦然想起我让雏子枕大腿的事。
在社会上,那是否算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往呢?不,可是……我们都没有邪念,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
「你刚才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我没有。」
我脑中的不安表现于言辞之上了吧。
我当下如此断言,却似乎为时已晚,使得她更显讶异。
「果、果然,我就觉得你和此花雏子关系匪浅……!!」
「就算你这么说……你的判断依据呢?」
「第六感!!」
「还第六感咧……」
也就是说,她毫无根据。
「……硬要说的话,大概比起普通的佣人,我和她更加亲密。」
「亲、亲密……?」
她蹙起眉头。
「……那是多少?」
「多少是指?」
「就是说!你们有多亲密!?像是会稍微聊聊天,或只是遇到时会打声招呼之类的啊!!」
那根本不算亲密了,连陌生人也会这么做吧。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呢?我不明所以地回答:
「比如说我们会稍微闲聊。」
「嗯、嗯嗯,那样还好,我也会和你聊天。」
「……还有,就是我刚才也说了,我们会一起吃饭。」
「……没、没问题,我也会和你一起吃饭。」
「还有……偶尔会摸摸她的头。」
「你没摸过我的头──!!」
她发出怒吼。
糟糕,因为她接连表示无妨,我就不禁说溜嘴了。
「摸头!?──摸头!?要怎样才会摸头!?」
「不、不是,那个,该怎么说呢,偶尔就会变成那样。」
「那样是怎样!?」
她用力地跺脚。
我难以说明,当我烦恼应该如何回答时,她面红耳赤地对我说:
「也摸摸……我的头。」
「……什么?」
「也!摸摸!我的头!本小姐──天王寺美丽!不许此花雏子抢先我一步!!」
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