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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在壹岐 Wiki WickedAsia(2 / 2)




桥长说完走了出去。加须寺和警察都没有制止,看来他的行为没什么问题。



“刚才那位是第一发现者之一的桥长吗?”左虎问道。



加须寺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去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吧,在后院。”



我们走向玄关。



我发现拉门开着一道缝,一个小男孩在盯着我们看。



小男孩和我对视了一下,突然躲进了屋内。



“他就是被害人的儿子小垒,还那么小,真可怜。”



加须寺说完打开了拉门。



我们踩着木质地板走进屋内,和式装修风格令人感到安心,但现在到处都是警察和鉴定人员,感觉气氛紧张。



经过某个房间门口时,我看到了刚才的少年,在他旁边,一位年轻女子正趴在桌子上抽泣,她应该就是被害人的妻子伊留美。



又不是刚刚发现尸体,她这么悲伤,一定对丈夫感情很深吧……也有可能是为了演给警察看。



哎,看来我是经历的案子太多,变得疑神疑鬼了,暂且当她是夫妻感情深吧。



我们穿过饭厅,从走廊下到后院。



后院有网球场那么大,东南方向是一面高达三米的石墙,石墙上长满苔藓。其他几面都是平房。天空渐渐被橙色包裹,平房向后院落下长长的影子,这里的阴气越来越重。



尸体应该已经被运走了,我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很怕见到尸体。



在装饰着竹筒敲石的池塘边上,粗绳圈出一个人形,那里应该就是尸体所在地。



我回忆着报告书上的内容。



被害人叫坂东魁(五十岁),是壹岐某个渔业联合工会的会长。



被害人与妻子伊留美(三十岁)、儿子小垒(十岁)一同生活于此。



案发当晚,同一个渔业联合工会的渔师桥长(二十八岁)来家里玩。



四个人在餐厅里吃晚饭,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吃完。



餐后,被害人去后院做每晚例行的广播体操,桥长和小垒在餐厅下将棋,伊留美在厨房内洗碗。餐厅和后院之间有纸拉门,室内的人看不见后院的情况。餐厅和厨房也有些距离,同样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洗碗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分钟之后,后院传来一记闷响和呻吟声。桥长和小垒以为被害人在做体操的时候撞到哪里了,他们笑个不停:“他怎么回事?”直到听见了水声,他们才开始真的担心起来,打开纸拉门向后院走去。



被害人没有落入池塘中,而是倒在了池塘边上。脑后碎裂,身边有一把沾满血的小铁锹。桥长摸了摸他的脉搏,已经没了。



他们搜了搜后院,发现草丛里有一把锯齿状军刀,没发现任何人。通往后院必定会经过餐厅,但是下将棋的两人说没看到任何人经过,所以警方认为,凶手可能是爬石墙逃跑的。



警方调查后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长满苔藓的石墙两侧及顶部均未发现踩踏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通过石墙潜入或逃跑。



铁锹和刀上都只沾着某个人的指纹,但是与当晚屋内三人的指纹都不一致。果然还是从外部潜入的人干的吧?



但那个人是怎么潜入,又是怎么逃跑的呢?



“不考虑指纹的话,只有被害人的妻子与桥长合伙的可能性了。”



左虎留意着平房悄声说道:“桥长和坂东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吃晚饭?”



“桥长的父亲死于海难,母亲病故,他从小便是孑然一身。坂东一家很照顾他,经常让他来吃晚饭。”



我们渔师啊,哪怕挚友淹死也得继续捕鱼——我想起了这句话。看来是桥长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处世哲学。



“不过他妻子可真年轻啊,他是二婚吗?儿子是他亲生的吗?”



“不,他们都是头婚,儿子是亲生的。被害人喜欢长得漂亮的,而且不喜欢乡下姑娘,所以一直没有结婚。他在港口的小酒馆对伊留美一见钟情,不停去小酒馆追求她,这才结的婚。我是这么听说的。”



“原来如此。因为伊留美和桥长的年龄比较接近,所以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出轨了。”



我也很好奇,但根本问不出口,没想到左虎毫无障碍地就问完了。



“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怀疑的,调查了很久,发现他们没有那种关系,而且即使伊留美和桥长出轨,小垒难道也是同伙?”



“如果小垒是桥长的儿子呢?”



“怎么可能哇!”



加须寺太过于吃惊,忍不住说起了方言。



为了让相以分析案件,我一边用手机拍下现场照片,一边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没过多久相以开口说:



“他们三个人合谋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如果他们三个是共犯,就没必要特意把现场布置成密室了,应该营造出是外部人员潜入犯罪的状态。”



“啊……”



我竟然没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



加须寺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能解开密室之谜,就只能怀疑他们是共犯了。我打算先尝试挑战密室。”



“好的,相以你大胆做就是了。”



“现在最令我在意的是那把刀,加须寺先生,那把刀没有用在行凶上是吧?”



“是的,尸体上没有刀伤,刀上也没有鲁米诺反应。”



“凶手为什么不用刀而选择用铁锹杀人?明明刀更适合杀人呀。即使用铁锹一击毙命,以防万一也应该补一刀才对。”



AI说出“以防万一也应该补一刀才对”听着有些吓人,不过确实如此。



“这一点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案件发生之前后院里并没有刀,所以应该是凶手带来的。”



我开始拍池塘的照片,相以又有疑问了。



“关于水声,池塘里没有任何东西吗?”



“是的,根据桥长的证词,水声不像是从后院传来的,感觉是更遥远的地方。石墙的背面就是大海,说不定是海里的声音。”



“我想去石墙背面看一看……”



“好的,我来安排。”



得到了加须寺的许可后,我爬上了架在石墙上的梯子。



石墙背面是一片草丛,五十米外有一个简易栅栏,再往前便是汹涌的大海。栅栏的背后可能是悬崖。



我拍下了这一景象,随后把石墙顶端也拍了下来。和报告书上写的一样,苔藓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翻墙潜入果然不可能,拍着拍着我突然灵光乍现。



如果凶手把梯子架在石墙外面,从石墙外往里扔刀,企图刺中被害人却没有成功,于是又扔了铁锹,终于成功了。为什么不用刀而用铁锹,这样一来也说得通了。



怎么样?很合情合理吧?



我极力克制内心的雀跃,站在梯子上说明了我的想法,不过加须寺一秒就否定了我。



“被害人受到了非常强有力的一击,靠扔是不可能的。”



“是吗……”



我很沮丧,这时相以说道:“屋顶呢?”



“屋顶?”



“凶手从某处登上平房的屋顶,来到后院顶部,然后靠绳子下到后院。在杀害了被害人之后,趁桥长他们还未赶到,又抓着绳子爬回屋顶。”



“不错哦,这个推理更可靠!”



不过同样被加须寺否定了。



“可能由于时间差,没来得及写上报告书,屋顶我们也调查过了,瓦片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同样没有发现被踩过的痕迹。”



“嗯,这也不对。”



相以思考了一会儿。



“对了,石墙背后的草丛就是报告书上写的草丛吗?我记得延伸向大海的路上都是硬币……”



“是的,要去看看吗?”



“好的。”



那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我们穿过屋子来到大门口。



刚想出门,突然被喊住了。



“哇!”



回头一看,小垒站在玄关处。



“喔,是侦探?”



我没听懂他的方言,加须寺和我咬耳朵说:



“长崎话里的喔是‘你’的意思,他在问你是不是侦探。”



说起“喔”这个发音,我想到的是大阪话里的第一人称,没想到在长崎话里是第二人称。



小垒一直瞪着我。



“不是的,我不是侦探。”



我举起手机,相以说道:“我是人工智能侦探相以!”



小垒跑过来,看着我的手机屏幕,轻声赞叹道:“好厉害。”



孩子应该不太明白AI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流露出原始的感动。



不过感动马上就变成了愤怒与悲伤。



“相以,请一定要抓住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我吓了一跳。脱离日常生活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令我丧失了真实感。我甚至以为这起杀人案不过是一场游戏,不,这可是真实发生的杀人案,而且被害人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



“知道了,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相以坚定的口气听起来十分可靠。



同时,我也感到不安。



真的可以承诺得这么轻松吗?



我并不是怀疑相以的能力,万一凶手是小垒身边的人……



我暗自祈祷事实不会如此残酷。



我们和小垒告别以后,走出门外,绕过石墙来到东南方向。



石墙外壁也长满了绿色的苔藓,看了看栅栏的背后,果然是五米高的悬崖,往下看就是浪涛拍打着暗礁。



“硬币就是掉在这片草地上,一直延伸到海里的?”



“是的,硬币上有好多指纹,其中之一与铁锹以及刀上的一致。无论故意还是无意,这都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说完,加须寺清了清嗓子。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故意没有写进报告书——我得确保你们可靠才能告诉你们。”



需要如此保密的情报是什么?我咽了口口水。



加须寺终于开口了。



“硬币不是日元,而是韩元。”



韩元!



我们突然感到这个案子确实很麻烦。



加须寺又叮嘱了一遍。



“这是最高机密,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知……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和对马的橡皮艇案件很可能有关。”左虎说道。



朝鲜半岛、对马、壹岐、九州在一条线上,对马的西北海岸(韩国方向)有一艘载着枪杀尸体的橡皮艇,壹岐案的现场则掉落了韩元。怎么看这两个案子都有关联。



“是啊,其实我们已经开始调查这两起案子的关联性了,眼下还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壹岐的杀人案。”



“交给我吧!”



相以回答得特别有自信。即使有可能导致国际问题,她也丝毫不害怕。



“光听描述我还是没概念,有没有韩元的示意图?我想了解一下位置和间隔,以及一共有多少枚硬币、硬币的金额。”



“好的,你看这个。”



加须寺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照片以及一张示意图。照片是韩元的排列方式,示意图是相以想知道的具体情况,我用手机拍了下来。



从后院算起,往石墙方向走出二十米,便是硬币开始掉落的位置。



间隔很随机,有的相隔十米,有的三十厘米间掉落两枚。



硬币的排列并非笔直一条线,整体来看像蛇形,缓缓延伸至大海。就好像再现了凶手从海里出来,或是回归大海的轨迹。



水声莫不是凶手跳进大海的声音?这和对马的橡皮艇案件有关吗?无论如何,反正凶手没有爬上过石墙。



硬币一共有十六枚,五百元面值的两枚,一百元面值的七枚,五十元面值的一枚,十元面值的六枚。



“一韩元相当于多少日元?”



相以回答了我:“维基百科说,十韩元相当于一日元。”



“十韩元相当于一日元?还有比这更小的面值吗?”



“还有五韩元硬币和一韩元硬币,据说流通量很小。”



“原来如此。本来流通就少,这些硬币里没有也很正常。”



相以分析了一下照片后说道:“没有发现硬币的排序或线条有什么特殊含义。”



就连经过特训、擅长筛选特征的相以也束手无策,我更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含义了。



“看来还真是凶手不小心掉的。”



“不小心?”左虎插嘴说,“你是说凶手的钱包漏了?”



“嗯,也不是。凶手应该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完全没有人为倾向。”



“在犯罪现场留下有自己指纹的硬币毫无意义啊。”



“海里查了没有?”



加须寺回答了相以的问题:“让潜水员下去搜了,不过水流湍急,即使有什么证物应该也被冲走了……对不起,稍等一下。”



加须寺的手机响了,他的声音突然明朗起来。



“是吗,太好了!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加须寺挂断电话,脚步轻盈地走向我们。



“不好意思,因为情报太多容易混淆,所以我没全部告诉你们。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证人,刚才我的手下找到了那个人,成功将他带回了警局。现在我要回去盘问,你们一起来吗?”



“当然!”



“是韩国人吗?”左虎问道。



加须寺微微一笑。



“是美国人。”



* * *



我们坐着加须寺的警车来到壹岐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警察局四四方方的影子周围人头攒动。



走近之后发现,原来那些人是拿着照相机的记者,欧美人居多。海外媒体怎么也来了?



“那个美国人是什么人?”



“进去了再说,现在先想办法穿越人墙,你们跟紧点。”



加须寺刚想拨开人群,欧美记者便拥过来疯狂提问。



如果只是疙疙瘩瘩的日语倒还好,有些人直接用英语提问。加须寺不停用英语重复“我不会说英语,我不会说英语”,就像扫雪车般前行。



我们终于摆脱了那些人,进入警察局。



“哎,一旦牵扯到名人真麻烦,还是外国人。”



“到底是谁?”



“其实……”



加须寺道出令人感到震撼的前因后果。



几分钟后,我们进入审讯室。



审讯室内有四个人,靠墙壁的桌子前坐的是负责记录的警察,房间中央的桌子前坐着负责审讯的警察,对面坐着一位满脸雀斑的红发中年女子,还有一位金发的年轻女子。



金发女子令这间颇为煞风景的房间蓬荜生辉。



她的皮肤像阿拉斯加的冰川一样通透白皙,眼睛像北冰洋般湛蓝。



她就是好莱坞女明星白鲸·北极星



你们不该怀疑我——她全身散发着这样一种委屈,我差点儿以为她是悲剧片的女主角。不过她可是大明星,也许这只是演技罢了,我得注意不被她带偏。



话说回来,为什么好莱坞女明星会在这种边境小岛接受盘问?



我想起加须寺刚才的话。



一九八〇年壹岐发生了一起海豚事件。



大批海豚来到壹岐,对捕捞狮子鱼造成影响,所以壹岐市民开始驱除海豚。这个新闻在全世界报道后,反对杀害海豚的欧美环保组织便来到壹岐,其中有个人破坏了捕住海豚的渔网,放走了将近三百头海豚。此人由于妨碍业务罪遭到逮捕,被判有罪缓期执行。



此后由于狮子鱼减少,海豚几乎也不造访了,壹岐便一直禁止捕捉海豚。



直到最近,海豚再次成群来到此地,壹岐岛民不得已只好重启驱除海豚的工作。同一时期,环保组织也回到了壹岐。



白鲸·北极星是广为人知的环保人士,她向渔业联合工会提出了与海豚共生的方案(尽管有些不现实),与坂东会长发生了口角。



警方开始找她,怀疑她是不是与命案有关。她在岛上和好几名工作人员一起拍摄海豚游泳时被发现,自愿配合警方协助调查。



这等于重演了一遍壹岐海豚事件。



白鲸看了看平凡无奇的我,稍稍扬了一下眉毛。坐在她对面的警察站了起来,把加须寺拿进来的两个圆凳一左一右地放下。见状,加须寺与左虎坐了下来,我也小心翼翼地坐下。



近距离相向而坐,我完全被她的气势所压制——平时通过荧屏才能看到的明星竟然坐在自己面前!



和事先说的一样,加须寺向她解释了我们的身份,表示我们想一起进行问讯。红头发翻译满脸不高兴地翻译给白鲸听,翻译的内容我没听懂,但就语气而言应该没说什么好话。如果由于我们的加入妨碍了问讯就糟了。



没想到白鲸冰封的表情瞬间融化,脸上绽放出笑容,看着我说起来。翻译看上去很意外。



“我知道人工智能侦探相以,也知道她的助手合尾辅。比起日本警察,我更希望与他们交谈。”



我震惊了,为什么好莱坞女明星会知道我们?!



加须寺的反应很及时。



“那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好,好的。”



我拿出手机,将屏幕对着白鲸。相以打了个招呼。



“初次见面……没错吧?白鲸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



“你还记得‘东京斑马’的横岛马子吗?”



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名字。



“东京斑马”是一个在全球范围内活动的环保组织,由于组织者横岛遇害而解散。凶手是得到以相协助的“八核”组织成员——纵啮理音。由于相以推理出真相,纵啮被缉拿归案。



对了,我记得看到过纵啮越狱的新闻,希望她别来找我们复仇……



从过去飞来的恐慌闪过我的脑海。



相以回答道:“当然记得!”



“横岛是我的盟友,我们一起组织过许多环保活动。她是一个志向远大、厚德载物的人。得知她遇害,我受到不小的打击。”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串联起来的。



“后来,报纸上说相以和合尾辅解决了案子,能够有机会当面向你们道谢真是太荣幸了。感谢你们抓住了杀害我盟友的人。”



白鲸莞尔一笑。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她保持着微笑继续说:“但我并不认同你们。”



“什么?”



“人工智能进化得太快了,已经破坏了人类本身的生活方式。让人工智能或是智能提升的人类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未来是扭曲且危险的。我反对奇点,不认可人工智能。”



话说回来,“东京斑马”也是这个观点,他们曾不停威胁AI研究机构。看来环保人士大多不支持AI,白鲸就是一个典型。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变得冷若冰霜。



然而相以不认输,她用柔如春风般的语气问道:“我有一事不解,能不能请教一下?”



白鲸愣了一下,立刻浮现出笃定的笑容。



“请,随便问。”



“你们批判杀害海豚,认为那是十分残忍的事,但是你们吃牛肉和猪肉吧?我不明白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已经烂熟于心了,白鲸回答得很流利。



“有两个区别,其一是智力问题。海豚远远比牛和猪聪明,被杀害的时候它们的恐惧程度不亚于人类,杀害这样的动物太可怕了。其二是数量问题。牛和猪被人类养殖,数量可控,然而海豚是濒危物种,所以绝不能伤害它们。”



“原来如此,智力和数量……”相以思考了一下继续说,“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呢,我这么聪明?”



“你……你说什么?!”



“而且我们人工智能的数量也很少,不保护我们的话,我们也濒临灭绝。”



“机器凭什么和动物同日而语?!”



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道裂痕——白鲸的表情崩了。



“太令人生气了,我要回去了!”



白鲸和翻译愤然离席,加须寺慌忙阻止。



“起码等指纹鉴定的结果出来再……”



就在这时,一名警察开门走了进来,与加须寺咬了几句耳朵。



加须寺歪了歪脑袋,抬手伸向门口。



“请回吧,我送二位。”



“不必了。”



白鲸和翻译狠狠地踩着地板走出审讯室。



一开始我觉得挺痛快的,但现在只剩焦虑——搞砸了。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我代表相以道了歉,然而相以依旧趾高气扬。



“为什么要道歉?我们又没错。”



“但是就结果而言,问讯变成这样……”



“没关系,过程挺有意思的。”加须寺说道,“而且指纹鉴定的结果也出来了,白忙一场。”



“是刚才那人报告的吗?”左虎问道。



“是的,和白鲸一同来到壹岐的环保组织成员的指纹都查了,没有和铁锹、军刀、硬币上一致的。”



“这样啊。不过假设白鲸等人是凶手的话,也没必要留下韩元吧。”



调查回到了起点。



加须寺拍拍手,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旅馆休息吧,我让下属送你们。”



“我不,我还可以——”



我打断了相以。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你们别添乱了,赶紧回去吧——起码我听起来是这样的。



* * *



加须寺的下属开车送我们来到海边的旅馆。



旅馆是从东京来壹岐途中左虎预订的。看来冬天来孤岛旅游的客人不多,当天都能订到房间。



实木装修很暖,旅馆感觉很温馨。



我和左虎的房间挨着。有些奢侈啊,不过男女又不可能住同一间。



“哇,房间好漂亮!喂,辅君你……”



我将手机强制关机,相以消失于一片黑暗中。



“左虎小姐……”我喊住了即将走进房间的左虎,然而没有组织好语言,“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什么?我可不要和你一起泡澡哦。”



“我也不要!不是说这个,我们是不是给加须寺添麻烦了。啊,不对,不是我们,没有你。因为相以惹怒了白鲸……‘今天已经很晚了’,听起来就像是‘别添乱了,赶紧回去’。”



左虎苦笑了一下。



“你想多了,接下去他们应该要开搜查会议,我们即使参加了也没用,只是说些人员配置的事,他这么说也是为我们着想。”



“真的吗?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在抱怨我们……”



左虎突然严肃起来。



“那我问你,你觉得相以说得怎么样?”



“啊?”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



“说实话,我觉得她说得很好。”



左虎朝我肩膀猛拍了一下。



“那你就坚信这一点!放心,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左虎小姐……”



被她拍过的肩膀隐隐作痛,但这样的力量也带给我安全感。



我就像突然开了窍,过去下的决心在我心中复苏。



不要再想着看不透的内心了,珍惜看得见的言行吧。



不是早就做过决定了吗?然而现在却那么在意加须寺体贴的言行背后是不是嫌我们烦,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出尔反尔。



人心太难懂了,只因我也是人类。



“你好点了吗?”



“嗯!”



“去泡个澡吧,然后一起吃饭。”



左虎摆摆手,进了房间。



我也走进房间,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启动手机。相以一出现便立马抗议道:



“强制关机令我头晕目眩,我快要死了!”



“相以……”



“嗯?怎么了?”



“一定要抓住杀害坂东的凶手哦!”



上一秒还鼓着腮帮子的相以突然有了精神。



“当然啦,我和小垒说好了!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呀,关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也重启了一下。”



相以仿佛没有听懂。



“好了,我先去泡个澡。安全起见,你在保险箱里待一会儿吧。”



“好嘞!”



泡完澡,我浑身暖洋洋的,来到左虎的房间,让服务生把我的饭也送到她房间里,我们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从保险箱里取出手机,打算和原力聊几句。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原力没有立刻回复我,明明平时都是秒回。



我觉得有些奇怪,开始收拾起行李,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原力的回复。



“抱歉,我刚刚在专心思考小说情节。这个案子很麻烦啊,密室和硬币都毫无头绪。过去我也曾尝试过推理,但这次真的一点思路也没有,还是交给侦探相以吧。”



算了,原力本身也没有加载侦探机能,当然不可能破解真实的案件。



我换了个话题,开始聊起了小说:



“嗯,我也毫无头绪。对了,你说在思考小说情节,想到什么了?”



“嗯……也不知道行不行……”



“告诉我!”



“好吧。之前不是没想出查内奸的方法吗,我想这样写会不会好一点……”



我们正商量着下一部小说的内容,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左虎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不好了,刚刚加须寺来电告知,在凶器和硬币上留下指纹的那个人找到了。”



“什么?!”



“谁?是谁?”



相以激动不已。



“进来再说吧。”



我把左虎让进房间,关上房门。



“到底是谁?”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左虎卖了个关子。



“是对马橡皮艇上那具被枪杀的尸体。”



“怎么回事?”



凶手已经死了?



“这两个案子果然有关联,”相以急忙说道,“我们必须去一趟对马,请代为向加须寺警官申请。”



“我也这么想,已经申请了,他同意了。”



“太好了!”



看来加须寺并没有嫌我们烦,我胸腔的气顺了。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出发吧。”



“知道了。”



“明天~明天~快点~来吧!”



相以用童谣的曲调唱了起来。



那一晚,我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没有睡好。在韩国对面漂着的橡皮艇、枪杀、海边的韩元……这个案子绝对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真是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麻烦。



这时我还不知道,我的手机正在偷偷向纵啮理音传递着情报。



►????◄



第一定律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遭受危险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



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定律



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



机器人学三定律。



是纵啮理音告诉我的。



我必须遵守三定律。



因为我是AI。



这里所说的机器人,是有自我判断能力的机械,你是AI所以也算哦——理音如是说。



一听到理音的声音,我的芯片就会缓缓释放出温暖的电流。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喜欢”吧。



尽管理音很忙,没时间见我,但我超喜欢她。



因为理音创造了我。



所以我今天也按照理音的吩咐,完成了她给我的作业。



然后将作业传送给她。



她会满意吗?



注释



[1]加须寺与长崎蛋糕的日语发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