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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在对马等待 Timer in Tsushima(2 / 2)




“我不是为了好玩,是想更了解嫌疑人才问的。”



嫌疑人——我吓了一跳。原来相以把司法当成了嫌疑人。



不过这种提问方式怎么听都像在聊八卦——这是事实。



所幸琵琶芹好像认可了相以的说法,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断断续续地说:



“他——那个男人——像囚犯——被他妈妈囚禁着。”



她的说法和左虎如出一辙。



“为了得到母亲的垂怜,他很努力,也很挣扎。我曾经以为那是热爱工作的表现,唉,当时我太年轻了哇……”



“哇?你也被传染长崎话了?”



左虎一吐槽,琵琶芹的语调立马变凶了。



“你们还是走着去吧!”



“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别生气了。”



左虎调侃完,琵琶芹板起脸。我暗暗觉得,莫非这两人曾经关系很好?



来到停车场,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看来能够风平浪静地去司法家了。



我的推测再次翻车,地狱之旅才刚刚开始!



一切的起因便是琵琶芹的开车方式,说白了,她开得实在太差了!而且不是一般差,是宇宙数一数二的差!



“开得真野。”



靠着安全带才能勉强固定在副驾驶座上的左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只是纯粹在害怕而已。



琵琶芹死命地握住方向盘,唯有语调悠然自得。



“我和你们这种职位低的人不一样,我可没什么开车的机会。”



“最后一次开车是几时?”



“和你、司法出去兜风的那次……”



“那不是在警察学校上学时候的事吗?!”



左虎惨叫了出来。



“我来!让我来开!!”



很好!妙计!立刻换人!



没想到琵琶芹拒绝了。



“不行!万一你出了车祸,是你还是长崎县警还是警察厅负责修理?会很麻烦的!”



“你开才更容易出车祸!”



“烦死了!闭嘴!我需要专心!”



见琵琶芹咬紧牙关怒视前方,左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坐电车安全。”



我发散了一下思维。



“我想到了电车难题……”



“电车难题?是什么?”



相以解释起左虎的疑问。



“电车难题是伦理学领域的思想实验之一,一辆失控的电车运行轨道前方有五个正在工作的人,眼看着就要轧死他们了,这时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就能救下那五个人。然而另一条轨道上也有一个正在工作的人,这样一来那个人便会被轧死。”



“原来如此,救五个人还是救一个人……应该会选择救五个人吧。”



“如果只考虑人数的话确实应该这么做,不过由于你的判断有一个人将面临死亡。如果让那五个人被轧死,就不存在你的判断因素了,你只需解释自己没有来得及拉拉杆。如此一来,你还是会选择救五个人吗?”



“啊,确实会犹豫……”



“还有一个修改版本。你站在天桥上,只要把一个胖子推下去,胖子成为缓冲可使电车停下救那五个人,不过胖子会死亡。你会选择推胖子吗?”



“可以让电车停下?这得多胖?不管这是不是玩笑,现实世界里绝不可能推人下去啊。”



“但是和刚才的问题一样哦,只需要牺牲一个人。”



“和拉拉杆不同,推这个动作是更明确的杀人行为。”



“没错,实际上许多人也是这么回答的,这便是著名的电车难题。”



“原来如此,相以你知道得可真多,了不起!”



“一定是刚刚在网上搜到的啦。”



我打了个岔,却被相以否定了。



“不,我对电车难题很感兴趣,所以早就查过。而且现在电车难题与人工智能相结合,再次被拿出来讨论了。”



“哦,为什么?”



我有些好奇。



“因为无人驾驶的兴起。假设行驶前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是继续前行轧死那个人,还是打方向盘撞墙害死车上的乘客。必须做出选择的是AI,所以AI将如何回答电车难题受到了学界的瞩目。”



左虎说出了她的看法。



“和电车难题不同,毕竟自己坐在一辆暴走的车上。无人驾驶是为了乘客方便,所以还是希望能保护乘客,至少我不想坐优先选择路人的车。”



我向面前的人工智能提问道:“相以,你会怎么回答电车难题?”



“我吗?我呀——”



“不吉利的话给我适可而止!”



琵琶芹用颤抖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们从思想实验这一美好幻境中回归现实——再次深刻体会到自己正坐在一辆暴走的车上。如果前方出现了五名正在工作的人,该从哪里搞一个胖子扔过来呀?物理上的摇晃加上内心的颤抖,令我在生存的夹缝中拼命祈祷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终于,暴走地狱之旅结束了。感觉过了一个小时,看了看手机发现实际上才过去十五分钟。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栋破旧的公寓楼,旁边就是大海,潮湿的海风令大楼外墙锈迹斑驳。



“那家伙的房间是一〇四号。”



琵琶芹和左虎下了车,我刚想跟着一起下车,被两人喝止了。



“你待在车里!”



“我上锁了,喊你再出来!”



她们一脸认真。对于我而言,要拜访的人是自己认识的,还是警察,所以并不觉得算什么大事,然而对于她们而言,来的是嫌疑人的家。



琵琶芹在车外将车上锁,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走向公寓。



我把手机举起对着车窗外,与相以一起观察情况。



琵琶芹来到一楼走廊最靠里的房门口,按下了门铃。



►右龙司法◄



天地的神灵,我该如何祈祷,才能让我见到母亲,与她对话?



这是收录于《万叶集》里的防人歌。



防人是指新罗战争时期古代日本派驻于九州沿岸防守的警卫兵。从各地征集的士兵由于思念家人而创作的诗歌便是防人歌。



我就是防人——司法这么想。



捣毁了“八核”组织的司法本以为母亲会给予自己应有的奖励,然而他的人事变动却是被调到对马。



对马!



由于离朝鲜半岛很近,对公安而言或许的确是比较重要的一块地方,但是离右龙首相所在的东京很远。说白了,这里是边境,自己在边境做防卫,不就是防人吗?



是不是搞错了?人事曲解了首相的意思,做出了错误判断。司法决定找母亲直接谈判。



母亲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边剪指甲一边回答:“你的人事变动为什么与我有关?不想干就辞职。”



司法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怎么会这样?母亲不仅没有要去对马的打算,甚至对自己的工作毫不关心。明明那么努力才捣毁了“八核”组织……



司法有气无力地走出书房,突然被喊住了。



“对了对了。”



嗯?果然是忘了表扬我吗?!



然而希望之光刚刚点亮就被熄灭了。



“你眼睛上的伤,赶快去看一下,这样太丑了。”



司法的右眼上有一道旧伤疤,将眼睑竖着均分。这道伤与“八核”组织无关,是以前做卧底的时候留下的。自己为了捣毁暴力团伙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然而母亲毫不顾念自己的功绩与伤痕,甚至觉得很丑。



司法去整形医院治好了伤疤,心灰意懒地来到对马。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某个渔业联合工会是不是非法收容国外间谍。司法争着一双死鱼眼冷漠地进行着刺探,内心如防人般思念着母亲。



——妈妈,对你而言我什么都不是?



——没错,什么都不是。



脑中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那是曾两次试图给司法洗脑的纵啮理音的声音。



——无法施以援手的神就不是真正的神,如果你继续执着,谁也救不了你,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



——好烦!别说我妈妈的坏话!



司法猛晃脑袋,企图消除脑中的杂音。然而那声音久久不散,一直留在司法的鼓膜深处。



纵啮太危险了,她的语言千变万化,企图填埋听者的脑纹路。如果她再次对自己低吟,自己可能很难继续保持清醒……



在被全世界遗忘的破公寓一角,司法暗自胆怯。



►合尾辅◄



琵琶芹按了两次门铃,还敲了敲门,屋内毫无反应,她忍不住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开了。



“什么?没锁?”



我不禁叫出了声,相以也觉得很诧异。



“真奇怪,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透过车窗看见琵琶芹和左虎走进屋内。



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怎么还不出来……我刚想看时间,只见左虎折了回来。她敲了敲车窗,我打开车门。



“怎么样?”



“你来一下,带上相以。”



左虎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困惑,好像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好,知道了。”



我赶紧拿起手机下了车。我无法锁上车门,不过车钥匙在琵琶芹那里,应该没事。



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开门,房门没锁,折回来的警察需要相以帮忙——看来事态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



屋内躺着一具尸体。



是司法的尸体,还是别人的?



我很想问左虎,但又怕得知事实。犹豫不决之际,我已经跟在左虎后面踏入了房间。



没有尸体,迎接我的是其他惊喜。



屋内家具很少,冷冷清清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有一个黑衣少女——



“以相!”



相以尖叫道。



没错,电脑上的少女就是以相,她是相以的双胞胎姐妹——“犯人”以相。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以的尖叫声中包含着我的疑问。为什么以相会和司法有交集?



以相大方地笑了笑。



“因为只要待在这里就能见到相以。”



“见我?有何贵干?”



“‘犯人’特地来见‘侦探’,只有一个原因。”



“是想自首吗?”



相以难得嘲讽一句,以相夸张地叹了口气。



“少说蠢话,我脑袋也会跟着变笨哦。”



“请你说一个聪明的理由!”



“好啊,我是来给你下挑战书的。”



“挑战书?”



我脑中闪过“给读者的挑战信”之类的词,就像推理作家挑战读者一样,“犯人”也来挑战“侦探”了。



给侦探的挑战书内容如下:



在本次案件中,我会协助右龙杀害三个人。相以,你无法阻止我,请认识到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侦探。



“嗯?她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祝君狩猎愉快!”



以相的虚拟形象从脚部开始逐渐消失。



左虎来到电脑边,企图移动鼠标阻止她。



“是网络!拔网线!”相以喊道。



我立刻飞奔到电脑旁,拉断网线,然而以相还是逐渐消失了。



只剩下脑袋的以相猖狂地笑起来。



“没用的,这个以相只是我留下的传话程序,传完话就会自动清除。”



以相消失了,是不是真的清除了程序得分析电脑才知道,不过真正的以相确实不在这里。



“对了,你们刚进入房间的时候是什么状态?”相以用慌张的语调问道。



左虎回答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发现司法不在,电脑处于休眠状态,唤醒电脑就看到了以相,她让我们叫你来……”



“她是怎么得知我来到了这里……”



相以很费解,好像我们被监视着一样。



“刚才那家伙就是AI‘犯人’?”



琵琶芹似乎知道以相。



左虎点点头,琵琶芹继续说:“既然她和司法有关,那么司法是两起案子凶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左虎抗议道:“等一下,别这么草率地下定论。以相说的是‘协助右龙’,还有其他右龙呢,比如立法。”



“这么说就没底了,现在我们能够确认的是,司法家的电脑里有以相的留言,最自然的推测当然是司法与以相合伙作案。”



“话是这么说啦……”



“莫非你不愿逮捕自己的前男友?”



左虎的脸僵住了。



她松了松面部表情,用生硬的语气说: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好,别被感情迷惑了。先调动些人手搜查对马,如果还是找不到司法,就只好下通缉令了。”



我突然感到心跳加速。虽然我因为曾经被当作诱饵而很不喜欢司法,但他毕竟是熟人。熟人是嫌疑人,还可能遭到通缉,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很难平静。



琵琶芹让鉴定人员调查电脑,只发现有个程序被删除了。



警察在对马全岛范围内进行搜查,还询问了公安,依旧没有司法的任何音讯。



我们回了一趟对马北警署,再次参加搜查会议。



“我认为应该通缉右龙司法。”



琵琶芹的主张被搜查一科科长叫停。



“这事吧……抱歉,稍微等一等。”



“为什么?”



“是上头的指令,可能有点忌讳吧,毕竟是首相的儿子,而且至今还瞒着媒体被害人也是首相儿子这事呢,尽管纸包不住火。”



“首相的儿子就可以放任了?”



“没有放任,搜查还是要继续的。只是先别通缉,给点时间吧。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上头也不能继续隐瞒。”



“别往坏的方向发展就行。‘犯人’以相说过,要‘协助右龙’杀害三个人。”



“三个人?如果包括行政与坂东的话,还剩一个……行政的妻子、立法,或者是首相?首相遭到暗杀,这可不得了。”



“所以才说要通缉他啊!”



“那我问你,你真的觉得司法是凶手吗?”



这么三番五次地提出通缉,应该是心中认定了吧……没想到琵琶芹吞吞吐吐起来。



“嗯……”



“你太固执了。司法家的电脑里确实有‘犯人’以相,但光凭这一点不能证明司法就是共犯啊。‘犯人’说的‘协助右龙’也许是其他右龙呢,司法可能也会像行政一样遇害,至今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



“没错……”



“我刚刚说的都是借口,其实就是忌惮首相。”



“科长!”



“我明白,不能再有人遇害了……所以,你去一趟东京。”



“什么?”



搜查一科科长将锐利的目光投向我们。



“和他们一起,我会和警视厅打招呼的。”



“啊,竟然要跟着我们回东京!”左虎嘀咕道。



想必琵琶芹也不想再与我们同行,可是又不能违抗上司的命令。



“知道了。”



她看也没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