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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2 / 2)


出于推理迷的恶趣味,我想象着馆中住客齐聚一堂吃饭会不会有人被毒杀,幸好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悲剧。



***



“可以出来了。”



听到一濑的声音后我走出柜子。



餐厅里只有一濑,两扇门都关着。桌子还未收拾,大碟子上还剩三张可丽饼——



“地震时没受伤吧?”



“嗯,没有……一濑小姐呢?”



“这种晃动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我倒是更担心合尾君会不会从柜子里晃出来。”



“我也很担心这一点。”



大碟子上还剩三张可丽饼——



“你怎么看这里的住客?”



“怎么说呢,都很有个性……相以怎么看?”



“四元钦一应该马上就会被杀死。”



“别站在推理迷的角度想问题!不好意思,她整天都在用推理小说进行深度学习……”



后半句是为了避免一濑误会而说,没想到一濑更狠。



“是的,希望他快点被杀。”



我只好苦笑。



“他确实是个很蛮横的人,一濑小姐辛苦了。”



“他似乎误以为自己是公馆的主人了。对了,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大碟子上还剩三张可丽饼——



“嗯……有一个人没来吃午饭对吧,是叫五代守?我也想见见他。”



“明白了,不过合尾君是不是饿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瞄可丽饼。”



露馅了。我一下子脸红到脖子。



“我可以吃吗?”



“可以,就算当点心摆着也会剩下,不吃完很浪费。”



“那我就顺从你的好意……”



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开始吃可丽饼。



有钱人家的午饭是可丽饼?说实话我有点轻视可丽饼了,一入口就称赞不已。



首先饼的质地很好,和外面卖的可丽饼不同,不是薄薄的口感,表面很脆很香,咬下去则是厚实的一口。



而且中间包裹着混沌美味之大成。黄油味满满的奶油,加上小番茄和芦笋,还有什么来着?闻起来是落叶香气,入口是沙沙口感……



“实在是太好吃了,这个有点脆的食材是什么?”



“是白色酱汁版的可丽饼吗?里面包的是黑松露。”



“黑松露!居然把黑松露放在可丽饼里!太奢侈了,但是好好吃啊……”



我迅速吃完了第一张可丽饼,将手伸向第二张。



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可丽饼里的馅居然不一样。



这个是芥末酱油调的和风酱汁,肥厚的鱼肉配上虾,里面一粒一粒的是鲑鱼子吗?不对,没那么大,应该是飞鱼子……好奇的我看了一眼馅料,居然是黑色的鱼子。



“这个该不会是……”



“没错,是鱼子酱。”



“喔喔喔,鱼子酱!”



奢侈之至。我想到《美味大挑战》中的一个故事:厨师用意大利面进行对决,但是过分追求高级食材,没有体现出面食的美味所以输了。对我这种平民而言,只要有高级食材就已经十分高兴了。



那么,第三张可丽饼是什么味道呢……



我心怀雀跃地咬下一口,再一次感到惊艳。



又是不同的味道,而且这次是甜口的。说起来炼华确实问过,有没有甜的可丽饼。



“这是用三种果酱调制的。”



“小孩子一定爱吃!”



见我独自兴奋不已,相以插了句嘴。



“不公平啊辅君,我也……”



“你又吃不了!”



正当我们唱着对台戏,门突然被打开了。



偏偏这种时候门开了。



我全身僵硬,差一点没被可丽饼噎着。



站在门口的人是四元四,她看到我之后惊呆了。



不妙——



一濑半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在此之前四元四大声提问道:“你是‘信问’工作者?”



“什么?”



音调很奇怪,我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反问了一句。



“你是新闻工作者?”



新闻工作者?



哦,她果然不正常!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



我怀着一丝希望,迎合着她说:“啊,是的,我是新闻工作者。”



“是吗?最近四格漫画没什么意思,你告诉他们哦。”



“啊——好的,我会转达的。”



即使你和真的新闻工作者说也没用。我只好先点点头。



“只是让小孩子转达作者的想法而已,一点也不讽刺,这样可太天保啦。”



我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再说什么,我是不是应该接一下她的话?



“是啊,太天保了。”



四元四可能觉得终于如愿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是吧,所以你一定要告诉他们哦,拜托啦。”



四元四深深地鞠躬,然后走了出去。



我抚了抚胸口,恢复了正常呼吸。



“好险……”



“抱歉,是我大意了。”



“不,一濑小姐不用道歉,是我吃得太慢了。”



我把剩下的可丽饼全部塞进嘴里,就着热咖啡咽了下去。“我们去五代的房间吧。”



一濑的说法让我觉得有点困惑。



“可是——”



“请放心,我去敲开他的门,合尾君只需要藏起来观察。”



“这样啊,我明白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提出了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对了,你说五代由于某些理由只在自己的房间吃饭,是什么理由?”



“见到本人你就知道了。”



这就是所谓见面的喜悦?为什么光见一下就能知道他不和大家一起吃饭的理由?我完全想不明白。



一濑打开餐厅的门,左顾右盼之后向我招手,我来到走廊。



走廊很安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走出什么人。我对刚才的事件心有余悸,增强了警戒意识。



悄悄走上二楼,一濑在某一扇门前驻足,小声说道:



“这里就是五代的房间,合尾君躲在哪里好呢……要不要穿上这套盔甲?”



“不行。”



“开玩笑啦,请你躲在那盆观叶植物后面。”



走廊上有一盆高大、茂盛的观叶植物,蹲着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还能从叶子的间隙进行观察。正好我今天穿着绿色的毛衣,这就是我的保护色。



一濑确认我已经躲好,点头示意后便敲门。



“我来收餐具了。”



原来还要收餐具。



门缓缓地开了。



看到五代的脸,我差一点发出尖叫。



五代戴着一张面具。



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那种扁平的白色面具。



而且那只右手……是义肢吗,明显发出不同于肉身的光泽。



五代属于男性里的中等身材(已经得知他是凛花的哥哥,而且从体格来看应该也是男性),虽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特征,但是光有面具和义肢,就已经给人怪异的感觉了。



五代用左手将放着空碗的碟子递了出来,然后用左手敲击右手的小臂,仔细一看,小臂上有一个小型键盘。



“多谢款待。”



义肢发出好似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



听到这句日常问候语,我的紧张感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五代只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无法讲话而已,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对给自己做饭的人表达谢意。



“不客气。”



一濑低头致意后朝我藏身的相反方向迈出步子,一定是为了不让五代发现我。



五代关上门之后,一濑立刻掉转方向朝我走来。“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朴质的意见。



“我吓了一跳。”



“是吧!”



“五代为什么戴面具、装义肢?”



“他的脸和右手在一场火灾中烧伤了,右手不得已截肢。由于吸入浓烟,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了。”



“哦,所以他才装了义肢和带发声功能的键盘。”



“据说是最新的科技产品。”



“之所以一个人吃饭,是因为要摘下面具啊。”



“是的,他担心大家看到自己的伤痕会感到不适。”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不怕麻烦还特地输入‘多谢款待’,真懂礼貌啊,是个好人。”



“他每一次都会这么说。一开始,住在这里的亲戚大部分都觉得他很奇怪,不太愿意收留他,但是他人很好,很快就融入了大家。果然还是人品最重要,和钦一一家截然不同。”



“哈哈……”



“好了,这里的住客都让你见过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相以,你怎么想?”



“说实话,数据还是不够,如果能再发生一起命案就好了。”



“等一下,这可不是名侦探该说的话!”



“真的吗?有很多侦探都喜欢这么说哦。”



“不行不行,我可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侦……”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



我被震傻了,一时间意识陷入虚无,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这是什么声音?”



“枪声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七十八。”



“枪声?!”



对于一濑的反问,相以用更严密的方式作答。



“我没有说一定是枪声,而是说百分之七十八的可能性为枪声。”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是女性的尖叫声。



是不是该去看看情况?可是这样做我一定会被人发现。



可是——



“走吧。”



“走吧!”



我和相以异口同声。



侦探果然是追求正义的那一方。



我们向尖叫声传来的西北方跑去,拐过转角,见到银子坐在走廊上,旁边的房门开着,她凝视着房间里面。



“发生什么事了?”



一濑一边跑向她一边问。



银子见到我这个陌生人有点吃惊,但是无法和她刚才目睹的情景相比,她颤抖地指了指房间里面。



那是一间扇形的客房。



弧形的那一边由好多扇落地窗组成,外面是一圈阳台。



一扇落地窗开着,有人仰卧在窗户轨道上,头朝向房间这一面。



从肥胖的体形来看,一定是四元钦一。



我慎重地来回张望,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一踏入房间,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我往房间里面走去,靠近阳台后,又发现了两个事实。



一是钦一手握猎枪。



二是钦一的额头正在流血。



我咽了一口口水下定决心,戴上了白手套以防沾上指纹,然后摸了摸钦一的手腕,已经没有脉搏了。



“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期待再发生一起命案……”



相以发出悲痛的呜咽声。



“和你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案子,对不对?”



“对啊,我居然会为毫无因果关系的事而反省。”相以突然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愧是AI,态度变得真快。



好了,来捋一捋发生了什么吧。



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公馆的内部结构,就一路狂奔来到这里。四元馆里有个中庭,从二楼阳台上能看到。



中庭的西北角和东北角都有一间将圆柱切成四分之一形状的房间,从上空来看的话,宛如一个“四”字。



我现在的所在之处就是东北角二楼的房间。



房间与阳台中间的窗开了一扇,钦一倒在窗户轨道上,上半身在室内,下半身在阳台上。



尸体的额头上流着血。他手握猎枪,后脑勺没有伤,子弹可能是从额头射入并留在了体内。



阳台上掉落着一枚空弹壳,如果不是伪装的话,那么刚刚的一枪就是在这里开的。



“我们刚才听到的枪声是这把猎枪发出的吗?钦一对准自己的额头开枪——不对,这么长的猎枪怎么也对不准自己的额头。据说用猎枪自杀要含着枪口,还得用脚趾扣动扳机,还挺难的。”



“以前的推理小说经常这么写。”



“是的。钦一穿着鞋,所以这不可能是自杀。也就是说凶手杀了钦一之后,让他手握猎枪。”



“这种可能性也很低。”



“为什么?”



“请仔细看,这把猎枪上装有消音器。”



“真的吗?”



我不太懂猎枪,搞不明白是不是真的有消音器,不过枪口确实套着一个筒状物体。



“尽管消音器无法完全消音,可我们刚才听到的声音明显是没有使用消音器的。如果那个声音就是钦一中的这一枪,那么凶手应该还有一把枪。”



“为什么钦一也握着枪呢?”



“还不清楚,硬要说的话,有可能是钦一为了与凶手对战吧。”



想要对战的人,额头被射穿了……从尸体倒地的位置来看,他瞄准的应该是阳台外面。



那么狙击的位置应该就是对面或者中庭——凶手该不会还在原地吧?



我迅速扫视了一圈,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这时——



背后传来了地板被踩踏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原来不在外面,而是潜藏在室内啊!



我条件反射般地回头,斜对面的衣柜开了一半,肥胖儿铜太刚刚从柜子里迈出第一步。没想到这个柜子居然是我在餐厅里躲过的同款。



铜太看到我,一下子绷紧了脸。他一定在心里嘀咕,这人是谁啊。



我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他,他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



不,等一下,还有一个更紧迫的问题。



现在死在我脚边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绝对不能让他看见尸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肯定是来不及了,毕竟尸体就在他面前。铜太的视线缓缓落下。



原本就紧绷的脸一下子因惊讶而变形。



“爸爸!为什么死的是爸爸……”



嗯?这个孩子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可是我不得不先把这个疑惑放在一边。



“是你?”



年仅十岁的少年,闪烁的瞳孔里交织着愤怒与惊恐。他死死地盯着我。



“是你杀了我爸爸?!”



“不,不是我——”



该如何辩解才好。对他来说,我就是个突然闯入公馆的嫌疑人。



我欲言又止。



“铜太!”



银子飞奔进来,一濑也跟了进来。刚才一濑一直陪着吓傻了的银子。



有一瞬间银子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显得很困惑的样子,可是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紧儿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我……在捉迷藏……”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银子看也没有看我,拉着铜太离开房间。



走廊上又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只见走进来的人分别是:大块头管家二村、疑似萝莉控的三名本,拥有面具和义肢的五代。



跟在二村身后的是抱着丝绒红大象玩偶的炼华。在更远处,四元四呆呆地看着别处。



“小子,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二村的咆哮声令我浑身一颤。



与其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慢吞吞讲话的三名本。



“是你认识的人?哦,这件衣服,我想起来了,是上午和二村在大门口争论的人吧?我经过门口时看到了哦。”



二村根本不理会三名本,继续向我发难。



“喂,为什么钦一会倒在那里……难道说他已经死了?是你干的?!”



“不,我是在一濑小姐的协助下……”



我向她投去求助的眼神,她躲开了。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喂,等一下!”



“开玩笑啦。这样一来就必须和盘托出了,合尾君。”



“其实我一开始就和二村先生说清楚了。”



“说清楚?你刚才和劝我入邪教的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一濑伸出一只手挡在二村面前,打断了他的反驳,面向我说:“请在所有人面前重新解释一次,别无他法,我会协助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只能容我先解释清楚了。



***



深呼吸,理清思绪,我开始说起来到此地的经过。



听完之后,二村瞪着一濑。



“一濑!”



“经判断,此事关乎大小姐安危,所以我才出手相助。”



一濑从容地回答道。



她明明对我说的是为了打发时间……



“无法想象大小姐居然会委托AI进行犯罪,而且目的是为手虎报仇?”



“手虎的死……”



四元四突然开了口。



“是天保啊。”



她用爽朗的语调说出这个不知所云的词。



大家瞬间陷入沉默,然而三名本马上就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甜心,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炼华有些害怕地左右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犯人什么I……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紧紧地抱住大象玩偶,从房间里飞奔出去。



“啊……”



二村难以抉择到底应该瞪让小姐生气的三名本,还是我这个问题源头。他犹豫了一下,追着炼华跑了出去。



三名本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上去。



“这里就交给二村吧。”



一濑的一句话,让我留在原地。



“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老公是被什么犯人AI给杀了吗?”银子抱着铜太从门口哽咽着问。



“还不知道。就算以相是主谋,可她没有肉体,实际下手的还是人类共犯。”



相以用AI的严谨逻辑作答,不过这个解释对银子来说还是太草率了,她的反应居然是——



“人类共犯……是炼华吗?那个孩子杀了我老公?对啊,她很讨厌我们。”



“不能过早下结论,”一濑责备道,“还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也补充道:“是啊,如果炼华真的是委托人,目的是替手虎报仇,莫非钦一和手虎的死有关?”



“钦一和手虎的死有关——怎么可能!”



她拖长了尾音的鹦鹉学舌听起来就像拿我当傻子。她的敌意刺入我的胸口。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怎么可能和我老公有关,手虎是死于意外事故。”



“手虎的死……”



又是四元四。



“是天保啊。”



“天保是什么意思?”



相以发挥与生俱来的特长——不会察言观色,提出了一个谁都不敢问的问题。



四元四瞪大了双眼看向我,其实是看向我的手机。她的眼中散发出未曾见过的光芒。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时间很长。



我准备认真听她的说明,没想到她再次双目失神,然后唱起了跑调的歌。



“天——保——”



我以为是颇具意义的反应,其实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我轻声对相以说:“一濑也说了,她有点精神不正常,不可能正常回答你的问题。”



“是吗?那我就问银子吧,这个房间是你们一家人住的吗?”



银子没有看相以,而是瞪着我。



“为什么我必须回答问题!什么侦探AI?真的假的?是不是你把自己的话生成了电子音,就像五代的义肢那样。”



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义肢这么敏感的话题,气氛变得有点僵。



见银子毫无回答的意思,一濑代为作答。



“钦一他们的房间在别处,这个房间暂时闲置,没上锁……不知道钦一为什么会进这个房间,银子知道缘由吗?”



“你们为什么一直问我!我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听到枪声之后我来这里看个究竟,没想到我老公……”



“请等一下。”相以毫不退缩,继续提问,“当时这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银子似乎疲于拒绝了,她敷衍地答道:“我怎么可能记得是开是关,大概是关着的吧。”



“也就是说,虽然门关着,但你立刻就确定了枪声似的声音是从这扇门后传来的。”



“等一下,当我们听到枪声的时候,并不清楚源头在哪里,而你却一下子就确定了是这个房间发出的……”



虽然不是很致命的矛盾,但确实非常奇怪。



银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啊,你们是说我在撒谎吗?我就是开对了房门而已啊,当时我就在这道走廊上——对了,你们在很远的地方听到枪声,而我就在附近,所以我才知道就是这个房间。”



“姑且相信这套说辞吧。”



“哼,这算什么态度——”



“那么接下来是铜太。”



银子正抚摸着铜太的后背。铜太听到相以喊自己的名字,浑身一抖。



“刚才你说自己在玩捉迷藏,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以上的人参与,你是在和谁玩呢?”



“你在怀疑铜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



“银子请你住嘴,我在问铜太。”



“我怎么可能住嘴!我可是她的妈妈!”



尽管银子这么说,可铜太还是回答了。



“我、我一个人在玩。虽说是捉迷藏,但我这种玩法是探险式的……我找了个空房间躲在柜子里,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我没有在怕哦,就是想躲在里面听听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就听到你们说什么猎枪,于是打开门走出来,没想到看见爸爸——”



还没说完,银子就一把抱住铜太。



“没事的,别怕,不会有事的。”



“在我们进房间之前,你有没有听到有人离开房间?”



“不清楚……”



“那有没有听到钦一走进房间的声音——”



“别问了。”



一道电子音盖过了相以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五代正在用左手敲击义肢小臂上的小型键盘。



“现在应该尽快报警。”



五代通过义肢说出想法后,把脸转向我们。透过扁平的白色面具,我能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



我太沉迷于破案了,还紧紧逼问被害人家属。



“明白了,相以,我们等一下再查案吧。”



“好的。”



相以也很懂事地做出让步。



“我来报警。”



一濑走了出去,五代往床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转向我,开始向义肢输入文字。



“给尸体盖一张白布,你帮一下手。”



“啊,好的。”



我协助只有单手的五代给尸体盖上了白布。



看到尸体手中的猎枪,我发现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于是向五代提问:



“这把猎枪从何而来?是公馆里原本就有的吗?”



“不知道,至少我没见过。”



虽然很难再开口向银子或铜太提问了,但是我想万一呢,所以问得很大声。门口的那对母子并没有反应,四元四也依旧处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如果猎枪不是公馆里原有的东西,那就是凶手带进来的,或者是下山的时候特地买的。



我一边想一边蹲在尸体旁边。放低视线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阳台外缘装的不是栅栏,而是高一米左右的护墙。尸体正对的护墙内侧,高五十厘米的地方有一些裂缝。



“这是怎么回事,相以怎么看?”



“这是新的裂缝,我推测可能是子弹击中之后留下的痕迹。”



“子弹啊。”



确实有可能留下这样的裂缝。



裂缝很浅,里面应该没有子弹。



“可是好奇怪啊。”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弹痕?”



“对啊,从尸体倒地的姿势来看,钦一应该是被阳台外面的枪击中,那么护墙内侧怎么会有弹痕呢?就算是钦一回击了一枪,也不会打到这么低的位置。”



“如果钦一是被房间里的枪击中,只要凶手射得不太偏,也不会在这里留下弹痕。”



“将尸体与弹痕连成一条线的话,延伸出去是南侧中央的房间。”



“那是炼华的房间吧,一濑好像说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濑飞奔过来。



“不得了!”



尽管一濑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声音颤抖不已,是不是跑得太快,气息紊乱了。



“怎么了?”



“难道说电话线被割断了?”



相以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推理小说的固定套路——



“正是如此。”



“什么?!”



“拿起听筒什么也听不到,我就好奇地看了一眼电话线,没想到电话线在墙壁小孔的地方被割断了。”



“是被人用尖锐的刀具割出了一个光滑的横截面!”



相以又套用了推理小说里的描写。



然而遭到了否定。



“不是,仿佛是被钳子扭断一样。”



“嚯,这还真少见啊。”



现在比起横截面,还有更重要的事!



“固定电话打不通的话还能用卫星电话,或者是智能手机、邮件、社交平台,总之快向外部求助……”



我说道。



“卫星通信设备找不到了,有人拿走还改了密码,现在我们都连不上网络了。”



滴水不漏的凶手。



“等一下!”银子突然喊道,“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确实无法报警,但是我或二村会下山……”



银子越发歇斯底里。



“我可等不了!我们都会被杀的!走吧,铜太,我们离开这里!”



“可是妈妈——”



“快点!”



银子一把拽住铜太的手走出房间,在走廊撞上了发呆的四元四也没有道歉。



“请等一下。”



一濑追在后面。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但也追了上去。



下到一楼,走出开着的大门。



“山路上还有积雪,很危险,起码准备一下再——”



“吵死了,滚开!”



铜太无可奈何地看着在蜥蜴铜像旁争执的一濑和银子。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发现不对劲。



房子对面,南方的天空中升起了一道黑色的烟。



山里怎么会有烟……



这时,我脑中闪过相以的推理小说套路。



不会吧——



我跑到悬崖边上。



往下一看,公馆和外界唯一的连接通道——吊桥,正遭到四大元素之一,与南方相对应的“火”的攻击。



我过于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三个人也来到我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银子悲痛欲绝的叫声回荡于山中。



有人为了把我们困在公馆之中,故意放火烧了吊桥。



“一濑小姐,有什么灭火的方法吗?用河流的水……不,那样没有意义。”



“不行也要试一试,我去拿水桶!”



一濑飞快地折回公馆。



我不能呆呆地等着她回来,努力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



对了,河流附近有水车,那里或许有水桶或水管,可能没用,但也比呆站着要好。



我朝河流那边跑去。



途中,我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公馆南面的墙壁边缘仿佛被打扫过似的,有一堆一堆的雪。



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午饭时分,地震把没有太阳能发电板的屋顶上的雪震下来了。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吧!



我来到公馆的西面,沿着河流跑了一段,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



可恶,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河里的水弄到吊桥那边?



对了,水——



不是还有另一种“水源”吗?



雪。



如果把吊桥这边的雪扔向火焰。



我知道,这比用水桶运水更杯水车薪,可是不试一下感觉会后悔。



我朝东面的U字形急转弯跑下去,一边跑一边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坡道上只有一组新的脚印,就是今天早上我爬上来的时候留下的,更早的脚印变得稀稀拉拉、隐约可见。



凶手究竟是如何放火烧吊桥的呢?



不可能离得那么远从悬崖上放火。



我来到吊桥旁,顺手捡起雪堆扔过去,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热气令视线模糊。



又来了——



烧死了父亲和母亲的火焰。



我以为自己可以克服。



它又来到了我面前,而且这一次,我依旧束手无策。“合尾君!”



回头一看,只见一濑双手提着水桶迅速走下坡道。看上去很沉的样子——是装着水吗?



没错,装着水!



“谢谢!”



我取过一只水桶,奋力把水泼向火焰。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不仅没效果,反而起到了致命的作用——砰。



燃烧的吊桥坠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