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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雨和热(1 / 2)



“那个老师,总是把‘一般来说’挂在嘴边呢。“



我坐在母亲开的车上。



外面在下雨。我坐在副驾驶位,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雨点敲打在窗上,如流星般滑落。



“一般来说要参加社团活动,一般来说会算是缺勤,一般来说要提前五分钟到学校。我感觉很奇怪,就中途开始数了一下,你猜说了几次?“



“……无所谓。”



“肯定有八次以上了,因为我只顾着数数了,见面会的内容都没怎么听。”



母亲呵呵地笑了起来。



母亲一直都是个健谈的人。不管是素不相识的路人还是流浪猫,只要有听众,她就会自顾自地说个没完。今天也是如此。初二学生最后的三方面谈,母亲却比老师说得都多。



“还有啊,那个老师说的‘一般’到底是什么啊?出勤次数是有基本规定的,这倒是能理解,但他还说一般学生要早会开始前五分钟坐到座位上,这不奇怪么?虽然他说这是为了防止学生踩着点儿到学校,但踩着点儿到校又怎么了,又不是迟到,你说是吧。这是哪门子的规定啊。”



“……因为有人受伤了。”



“嗯?”



“有人因为快迟到了……就在走廊少跑,撞到了人,受了伤缝了好几针。学校商讨对策后,制定了这条五分钟前到校的规定。”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呢。”



“年级通知里有写的。”



“不过这样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这样一来大家又会赶着那个五分钟前,最后还是会着急吧。”



“所以老师才说‘一般来说’,不是么。这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



“哎!怎么这么说话呢。刚刚你是不是说了‘不是么’?你之前可没这么说过话。难不成到叛逆期了?还是说是暮彦把你带坏了?你可不能连那家伙古怪的地方都跟着学哦。”



“……不会学的。”



真是烦,能不这么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吗,太容易让人心情烦躁了。



“不过,说起受伤我想起来了。茅人,你和三岛君关系不错来着?”



雨势越来越大。



雨刷摆动时发出的声响刚刚还很有规律,这时却忽然加快了速度。



“听老师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是小学的时候运动会上拿第一的那个孩子吧,那孩子现在很不容吧?”



“……不知道。”



“呃——,好像是三岛君和松濑君……对吧,我有些记不清了,我记得他们是在同一天受的伤。三岛君还在住院吗?你们关系好,要不去看看他?”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车刚好赶上红灯,母亲踩下刹车,我的上半身微微前倾。



撑伞的行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上人行横道。



“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我用胳膊拄着窗边,依靠在车门上,呼出的气息在窗户上染上一层白雾。



关系好?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想提起他们两个,他们之所以受伤,肯定是遭了报应。



在早会上听到他们受伤的消息时,我感受到了神明的存在,同时心里又害怕起来。我一直希望他们能够从我面前消失,而他们却正好在同一天受伤了,好像是在参加社团活动时腿受了伤,一个是骨折,另一个是跌打伤。两个人的身上都有被什么东西打了的痕迹。



和他们“关系不错”的我,成了班上的同学们怀疑的对象。但我什么都没做,也做不了什么,周围人也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并他们没有责怪我。结果,之前被别人冷嘲热讽的我,现在则成了“扯上关系就会被诅咒的人”。虽说比以前要好,但现状依旧令我痛苦。



“是啊,跟你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呢。”



母亲若无其事般地说道。



绿灯亮了,汽车慢慢向前出发。



“但是,你可要好好珍惜朋友哦。”



对于这句话,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朋友……我没有那种东西。也没有重要的人。别人怎样根本与我无关。所有人都去死好了。



“马上就到家了。”



咔嗒一声,母亲拨下了转向灯操作杆。



*



我睁开眼睛。



又梦到了从前。不,说是从前,也就是大概三年前的事。



“好痛……”



脑袋有些发痛。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梦,上初中的时候本来就没什么好的回忆,尤其是上初二的时候,那是我人生中最阴郁的一段时光。



为什么会梦见那个时候啊……



梦中感受到的憎恶与焦躁,还残留在脑海中。为了扫去这些不快,我猛地坐起身来。总之先去洗把脸吧。



“嘿咻……”



我光着脚下了床。



今天我们在旅馆留宿,井熊同学就在隔壁房间。看了看兜里的手表,现在是早上八点,井熊同学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我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



阳光照进房间,窗外,青森市的街道映入眼帘。



穿过青函隧道后差不多过了三天。



到了本州后,我们持续南下,路上借住在加油站或邮局,现在则在青森市市中心,离开函馆后,这还是第一次到市中心。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塑料水瓶,就这么穿着衣服走进浴室,拧开瓶盖将水瓶高高举起,然后往浴缸里倒水。



受停止现象的影响,水从瓶口流出后停在了及腰高的地方。我捧起水洗了洗脸。用这种方法洗脸是最方便的,诀窍就是和水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顺便刷了牙,之后走出浴室。咚咚,门被敲响。我用手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将门打开。



“麦野,吃早饭啦。”



是井熊同学。



自踏上这次旅途开始,我们都是一起吃饭的。大多都是井熊同学来叫我吃饭。虽然我也想过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比较好,但这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嗯。”



穿上运动鞋后,我走出房间,门就用不着关了。因为我们没有房卡,要是关上了门就打不开了。我和井熊同学住的房间都是刚刚清扫过的,门还没有关。



我们沿着应急楼梯下到一楼后走出门外,沿着车道向前走寻找合适的饮食店。本来走在市中心要避开行人,很是麻烦,而现在走在马路正中央都可以,还不用留意汽车。与其说是我适应了世界,倒不如说是已经麻木了。



在一片寂静的世界中,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停回响着。仅是在这街道上走着,我心中便萌生出一种支配感,真让人神清气爽。



呜啊,井熊同学边走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吗?”



“是有点儿。”



她边回答边挤出眼角的眼泪。



“多睡会儿不好吗?我们也不是很急。”



“睡不着啊。”



“这么安静会睡不着?”



“就是因为太安静了。”



“啊啊……就是那种,因为太安静反而静不下心来对吧。”



“所以才睡眠不足啊。可恶,真想念那些噪音……”



她使劲用手掌揉了揉眼。



我既觉得麻烦,同时又觉得心痛。井熊同学心情郁闷的时候,我却觉得这份静谧让人心旷神怡。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我很想帮她,但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除了解决这个停止现象之外别无他法。



我们在近处找到一家咖啡连锁店,就决定去那里吃早饭了。



走进店内,我们挑选起了摆在柜台上的商品。我拿了个看上去还可以的热三明治,朝空着的座位走去,在店员面前走过时,心中的罪恶感让我忍不住低下了头。



在我们穿过青函隧道后,资金很快就见底了。除去现金卡和IC卡外,我们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吃霸王餐,这让我羞愧难当。



我刚坐到座位上,井熊同学也跟了过来,她坐到我对面,端过来的托盘上盛着米兰三明治、芝士蛋糕和可可。这毫无顾忌的搭配让我不禁为之侧目。



井熊同学瞪了我一眼。



“……干嘛啊。”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我心中的自卑感和对她的同情使我忘了该说什么了。



“只是觉得你早上就吃这么多啊”



“要你管。”



井熊同学大口吃着米兰三明治。我边看着对面稀落洒下的面包屑,边将热三明治的包装撕开。



吃过饭后,我们做好准备,离开了青森。我们先将目的地定为岩手县的盛冈市,从东北南下。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是机动车专用车道。如果没有时间停止这一奇异的现象,行人是不能踏上这条路的。看地图的时候,这个路线到盛冈市要绕些远路,但考虑到海拔的高低差,这条路线是走起来最轻松的。



应该……是最轻松的。



“这,这个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爬完啊……”



井熊同学喃喃自语道,汗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下巴落下。



走上机动车专用车道后,这个向上的缓坡怎么也爬不完。这个坡度只要不特别去留意是感觉不到的,但都走了几个小时了,就算不想也还是会注意到倾斜。脚早就疼痛难忍了。



“唔啊……”



我也汗流浃背,背后湿漉漉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现在又没什么风,感觉更热了。想停下来休息,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供我们歇脚的地方。说起来最近这一小时左右,不管怎么走景色都没怎么变过。



“我,我不行了……”



井熊同学瘫倒在路旁的分隔带上喘着气,肩膀不断起伏。虽然这里算不上是休息的地方,但还是凑合一下吧。



我也坐在地上,从背包中取出塑料瓶将瓶盖拧开,咕咚咕咚地喝着水。



“……呼。”



喝过水后,我才注意到井熊同学正有些羡慕地在盯着我看。



“怎,怎么了?”



“……没什么。”



她不悦地别过头去。



她平时经常生气,让我说话时把话说清楚,但碰上自己的事就支支吾吾的,硬是逞强。但她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从她的表情上就能察觉出什么来。



我边看着她,边又喝了口水。就在这时,她不着痕迹地向我这边瞥了一眼,我们四目相对。她下了一跳,急忙扭过脸去。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看,难得休息一会儿,趁现在喝点儿水不好吗。难不成她已经把水喝完了?



“你不喝水吗?”



“……已经没了。”



“诶,真的?”



没想到真的没水了。但我记得她才喝了一瓶啊。



“因为水很重,就没拿多少。”



“啊——……”



水确实很重,还很占地方,我也好几次想着少拿几瓶水,所以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了她刚刚为何眼神羡慕地看着我了。



“抱歉,我这也是最后一瓶了……”



“我又没说我想喝!”



她撅起嘴说了声:“不用管我”。



“现在不喝也没什么,反正再走一会儿前面也有服务区。”



“会有吗。”



恐怕短时间内是走不到了,周围只有树,也没有显示离服务区还有多少距离的标志。



她要是因为脱水晕倒了可就不好了,我从背包里找了块最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右手拿着的水瓶瓶口。



“来,要喝吗?”



我将水瓶递给她,井熊同学“啊?”的一声,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



“我,我才不要!这,别人喝过的……”



她还在意这种事啊,我一边想着,一边对她说:“我仔细擦干净了。”



“我要是喝了,你不介意吗?”



“别喝完就行。”



“……那,我就喝了。”



她的语气很是生硬,接过了水瓶后,她先是瞧了我一眼,之后犹犹豫豫地张开嘴,接着猛地降水往嘴里灌,看来是口渴极了。她一口气喝完一半后,满足地呼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人喝水的时候你别盯着看。”



“啊,抱歉。”



她将瓶盖拧好,将水瓶硬塞给了我。



“你可要好好擦一下……要是敢舔的话就揍你。”



“才不会舔呢……”



明明是我好心把水分给你,为什么还得被你警告啊……我将这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接过她递来的水瓶。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不断向前走,走到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服务区的标志,只要走到那里就有喝不完的水了,我和井熊同学像是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那般欢欣雀跃,之后我们挤出最后一股劲儿加快脚步,总算是走到了服务区。



穿过空旷的停车场,走进休息区。里面不是售货亭,取而代之的是便利店,旁边是美食广场,鲷鱼烧和冰激凌的摊位排在一起。



“啊~渴死了。去喝可乐……”



井熊同学直接朝着饮料区走去,我的水也喝完了,和她一起过去。我从货架上拿了最便宜的矿泉水,将背包塞满。刚解决了水的问题,肚子又饿了起来。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吧。”



“嗯。”



井熊同学边喝着可乐边表示赞成,她从货架上拿起可乐就喝,真是一点儿也不犹豫。她白吃白喝起来完全不会感到愧疚啊,父母是怎么教养她的呢。虽然现在说这个早就已经晚了。



但这终究也只是良心上的问题,我和井熊同学是在偷店里的东西,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不管我们会不会感到羞愧,对这家店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最起码自己应该意识到这其中的罪孽。



“对不起……”



我道了声歉,手伸向鲑鱼饭团,还从货架上拿了三明治和鱼肉香肠,午饭吃这些足够了。



我和井熊同学走到餐饮区,由于现在可谓是又饿又累,我们一门心思只顾吃饭,中途没有谈话,吃饱后我们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饭后的满足感。



“呜啊。”



我打了个呵欠,一吃饱了就想睡觉。我以手托腮,现在先打个盹儿。



一闭上眼,睡意便悄然袭来。



“嗯啊。”



我忽然醒了过来。



脑袋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现在是几点,看来是不小心睡着了。



“咦?”



井熊同学不见了,是去上厕所了吗。我也正好想去一趟,毕竟睡着前喝了不少水。



我站起身,向外面的厕所走去。刚要出门,我发现井熊同学正站在便利店的一个区域,她的表情很僵硬,是在看什么必须品吗。



她从货架上取下某个东西,随手将其放进兜里。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但有一瞬,我看见了她拿的东西。



应该……是电池吧。



我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能装作没没看见,径直走向厕所。而井熊同学直到最后也没发现我。



上厕所的时候我心想:



井熊同学那个手法,应该是偷东西吧。



等我从厕所回来,发现井熊同学正坐在餐饮区的座位上。我想去确认一下她偷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电池,于是向她刚刚看的那个货架走去。那个货架上摆着打火机,当地风格的圆珠笔,还有电池。果然没看错。



食物和日用品是生活所需,去偷也是无可奈何。但是,除此之外的东西可不能偷。起码电池可不是生活必需品。



得跟她提个醒。



“喂。”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井熊同学正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怎,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去,去了下厕所。”



“哦?时间真长啊。”



“是,是嘛……”



啊哈哈,我假笑起来。



她背起背包站起身来。



“已经休息好了,出发吧。”



“呃,嗯。”



没能……说出口,我就是下不了决心。不过,就算不是现在也没什么,等路上再找机会吧。



然而即使走出服务区,我还是没能抓住机会,每次刚想开口,我就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我真的不擅长,虽然有被别人告诫地经验,但我几乎不曾告诫过别人。



就这样我越是犹豫不决,感觉时间过得越快。过了午后七点,我们在立交桥上离开机动车道,向城市的中心街走去。



中途我们找到了一家快餐店,就决定今天在那里过夜了,如果还有体力的话我们会找澡堂或是旅馆,但今天已经累了。



走进店里,我将行李放在空桌子上。现在客人少,感觉能在靠墙那边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麦野。”



我听到井熊同学在叫我,她的声音像是在吃什么东西,转头一瞧发现她右手正捏着炸鸡块。



“刚刚我在那边看见回转寿司了,咱们去吃吧。“



“寿司……“



“我注意到了,回转寿司的话就算时间停止了也能随便吃。毕竟是放在运输带上的嘛,虽然和传统的寿司比起来算是便宜货。“



她说得饶有兴致,随手将炸鸡块放进嘴里。



不安和焦虑交织在一起,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井熊同学慢慢觉得偷东西是件很平常的事。等到以后说不定电池或是快餐店的商品都无法满足她,说不定会对更贵的东西出手。要是现在放着她不管,将来就来不及了。



在她变成那个样子之前,我必须要出言制止。



“那个,井熊同学。”



“嗯?”



她边舔着手指边露出疑惑的神情。



好紧张。但我和她开始以姓名称呼对方了,地位应该平衡了一些。现在可不能退缩,表现得自然些,像是委婉地确认一下的那种感觉。



“我觉得,你那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呢……”



她愣了一下,舔手指的动作停下了。



“那么做是指?”



“那个,去吃寿司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太奢侈了。”



“奢侈?”



她眉头紧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说?你要让我一直吃便利店和超市那些便宜的便当?我凭什么连这都要忍?本来现在这个奇怪的现象就够让人难受了。”



“就算是这样,我们没有付钱……这种情况下肆意妄为可不好,要注意分寸。”



“只是吃饭而已,稍微奢侈点儿又不会遭报应。”



“那,你在服务区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做?”



“啊?说什么呢。”



“你把电池装进自己口袋了吧……?”



我畏畏缩缩地问她,井熊同学惊讶地睁大双眼,然后尴尬地别过头,“嘁”地咂了声舌。



“……原来你看见了。”



“我那时刚巧就在附近。”



看来她也对此觉得过意不去,井熊同学狠狠地抓了抓头。



“烦死了,你又不是我爸妈,别这么多废话。”



“但你在我眼前偷东西,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啊。”



偷东西,这个词让她反应剧烈起来。



“你说什……别把人说得像是罪犯,那不是偷,东西……”



她说得很不自信,声音也越来越小,这差不多算是承认了吧。



“你偷电池用来干什么?现在又用不着手电……”



井熊同学面露难色地开了口。



“是给手机充电。那里有电池款式的充电器,那个大小正好能放进口袋里充电。“



这我还真不知道。但就算充了电也没有信号啊,她想用手机干什么啊。不,她用来做什么东一样,重点不在这。



“生活必需品还可以,偷别的东西可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电池而已。“



“不行。”



我加强语气否定,井熊同学退缩起来,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我也不是那么有正义感的人,倒不如说我的生存信条就是不去掺和危险的事,但即便如此,这次也不能视而不见。得让井熊同学理解偷东西的严重性。



“……以前,在我家附近有家很小的书店。”



我边说边寻觅着从前的记忆。



“店主是位驼背的老爷爷,他一个人经营那家书店。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去,虽然书不是很全,但我很喜欢那里的书香和平静的气氛。”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那家店,因为经常被别人偷东西,倒闭了。”



井熊同学神色有了些变化。



“那家店被附近学校的初中生盯上了……老爷爷腿脚又不方便,也没钱雇人,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偷却毫无办法。“



她的表情越来越苦涩。



“好像即使被偷的只是一本漫画,也会有很大的亏损,大概这对便利店或是超市也是一样的吧。实际上,我经常能听到哪家店因为被人偷东西而倒闭的……所以,水和食物因为是生存所需所以没有办法,但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



“啊啊真是的,烦死了!”



井熊同学发着脾气大叫起来,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我。



“凭什么我要听你说教。还有,偷东西是不对,但那也是时间流逝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以后时间一直这样停止的话,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不管是对店里的人,还是对你。”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



如果今后时间就这样一直停止的话——这个想法我是故意闭口不提的。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别说继续旅途了,无论干什么都会没有动力。那种未来只是想想都会觉得绝望。没想到井熊同学会拿出这个可能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说不出话来,想不出能拿什么来反驳她。但再看井熊同学,她也没因为自己赢了就骄傲自满,反而咬着嘴唇低下了头。看来是因为说出这件可怕的事,反而让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别再管我了。”



井熊同学离开了快餐店。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只是自己刚刚像是拿大道理劈头盖在了孩子的脸上,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我忍不住想:也许应该说得再委婉些。



过了三个多小时,井熊同学才回来。虽说她走的时候没拿行李,但我在等她回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在想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那个……”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虽然我不打算认同她得行为,但之前说的话确实欠缺考虑。一直吃便利店或是超市里的食物确实很没意思,既不健康,又不能放松心情,所以定个日子,隔几天可以奢侈一天。要想个妥协的方案,我觉得这个方针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了。



可是。



“别啰嗦。”



我真是拿她没一点儿办法。



井熊同学看也不看我,径直朝我对面靠墙的沙发走去,然后她将自己的背包当作枕头,麻利地躺在上面。



看来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了,没办法,今天我也先睡吧。今后有的是谈话的机会。



但之后井熊同学也没有对我敞开心扉。



睡醒之后我们离开快餐店,情况也没有变化,就算我向她搭话,她要么无视,要么就说些“哦”,“怎么?”,“所以说啊”这种爱搭不理的话来敷衍。她也不催我找些话题来聊,我们交流的次数急剧减少。



我虽说喜欢安静,但对于孕育于沉默中的那份尴尬,我却比别人要敏感得多。井熊同学那冷淡的态度引得我阵阵胃痛,我心里摇摆不定,这种感觉渐渐转变为对井熊同学的愤怒。



凭什么我要受尽她的冷眼?



做错事的人是她,我说的话又没错。



真是的,不管她了。



我放弃和她谈话,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南方的天空浑浊不堪,像是预感到了这沉重的气氛。



这僵持状态持续了两天之后。



“好冷。”



我们离开暂住的路边餐厅,前进了一段距离,脚下的山道延伸至丛林深处,忽然额头有种湿润的感觉,我边走边摸了摸额头,手上沾着些水。



“是雨吗……?”



天空乌云密布,现在时间停在上午十一点,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天色很暗。我伸出手,试试看能不能接到雨点。



……咦?等等,时间都停止了还会下雨吗?



刚觉得奇怪,这次换井熊同学“嗯?”地小声表示疑惑,她停下脚步,和我一样摸了摸头,看向自己的手。



难不成……



我向下看了看,地面有些湿。因为是黑色的柏油路,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而且要是向道路尽头的方向望去,那边显得有些不清晰。



“井熊同学,下雨了。”



“哈?”



她诧异地望向我,像是在说这个状况会下雨?



感觉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差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她是没睡好吗,是因为这停止现象,还是因为我……或者说,二者都有。



“那个,该怎么说呢……应该不能说是下雨。但是,飘下的雨点因为时间停止固定在半空中,所以说,大概接下来,会有雨。”



“……啊啊。”



看来她理解了。



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又没带伞。况且有无数的雨点浮在半空,这种情况下伞有用吗。雨衣或者说……但是……



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井熊同学迈出了脚步。



“诶,你要继续走吗?衣服会湿的。”



“稍微湿点儿,没问题。”



“真的只是稍微吗……”



我稍作思索。



最近走的这一小时里连一户人家都没找到,就此折返又很消耗时间和体力。也有可能只不过是阵雨,这里跟上她也许会好一点。



就这样,我决定继续前进,我追上井熊同学,走在她旁边。



……但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每向前走一步雨势就会更急一分——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雨点的密度会更高。这雨水又避不开,只能任其打在身体正面,衣服吸收了水分,体力越来越少,体温也渐渐降低。鞋子也已经湿透,走路的时候会啪啪作响,像是踩在泥上。



“啊,可恶……”



井熊同学烦躁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滴,将湿头发撩到耳朵后面,能看到她的嘴唇毫无血色。本来现在这个季节天气就凉,现在衣服一湿觉得更冷了。



“……你没事吧?”



“没什么——阿嚏!”



这喷嚏打得可真是时候,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吸了吸水一样的鼻涕,看来是冻着了。



“硬撑可不好哦。”



“谁,谁硬撑了。”



“你就在硬撑啊,这不是冻得发抖吗?太乱来的话生病可就不好了……”



“……”



井熊同学那杀人般的目光射了过来,换做平常我也许会就此退缩,但现在的她并不可怕。倒不如说现在我觉得很无奈,她这全身湿透牙齿打颤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硬撑。固执到这份儿上反而显得有些可怜了。



“你再怎么忍也只是受罪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



她的声音颤抖着,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还是说二者皆有。她瞪着我继续说道。



“就算往回走,这雨也不会停,想绕过去也不知道得绕多远……只能继续走了吧。还是说你有办法能让衣服不湿。”



“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