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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半颜色不同的血(1 / 2)



冬天来了。



我决定寒假也不回老家,但这次不像暑假那样蓄意逃避。我写了信给母亲,还寄了大一点五公分的鞋子给夏芽。



春樱年底和年初都忙着工作。连续好几场《Sucre》主办的活动,让她比平常还要忙碌。我以为模特儿的工作只有拍照刊登在杂志上,其实也有很多需要露脸的工作。



十二月三十日的半夜,电话声响起。



一开始我以为是手机闹铃响了。我这个时间睡得很熟,根本没想到是来电。



「喂……」



睡在旁边的春樱也醒来了。



一片漆黑的房间中,只有我的耳畔亮着微微的白光。



「请问是羽田秋叶的手机吗?」



对方忽然把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我还来不及做好防卫的准备,子弹就发射了。



我的父母死了。



夏芽受重伤被送到医院,警方联络我,要我立刻赶到京都。



春樱代替大受打击、动弹不得的我打电话给阿神。向阿神解释过后,他立刻开车来载我。一抵达我住的公寓,小莉就从副驾驶座走了下来。



「秋叶,快上车。」



「啊,好……」



「振作啊!」



小莉巴了我的头,我稍微从梦里清醒了。换洗衣物和各种准备,春樱都替我打理好了。



「我还是要一起去。」



春樱的手已经放在后座的门把上,我制止了她。



「你还有工作不是吗?」



「可是——」



「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我会打给你。」



「一定喔!我会立刻赶过去。」



我安慰难分难舍的春樱,坐进了副驾驶座。将警方告诉我的医院输入导航后,和紧急事态恰巧相反的冷静声调,开始引导我们前往目的地。



我和阿神留下春樱和小莉,前往了京都。



为什么是京都呢?我一边抬头看着高速公路以等距设置的橘色灯光,一边愣愣地想着。



一抵达位于京都长冈京市的医院,我发现理央和兵头叔叔也在那里。理央的父亲就像是出现在《杰克与魔豆》中的巨人那种彪形大汉。但好久没见的叔叔,坐在昏暗候诊室的椅子上,看起来却那样矮小。



「秋叶!伯父伯母出事了!」



朝我冲过来的理央放声大哭,瘫坐在像滑冰场那样冰冷的油毡地板上。



我听了警方和医师的说明。



父母和夏芽坐的车子在晚上十点过后,于名神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自撞车祸。可能是超速,也可能是方向盘操作失误,总之车子撞上隔音墙,力道大到车头几乎全毁。



我的父母当场死亡,坐在后方的夏芽可能没有系安全带,所以被抛出车外,全身严重擦撞伤。肺部出血非常严重,腰椎也骨折了,正在进行手术。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阿神在一旁支撑着我。



夏芽的手术结束后,医师把我叫到另一个房间。他简洁地告诉我,肺部积血已经清除干净,恢复腰椎错位的一连串手术也毫无延迟地进行完毕。



虽然没有一直提到医学专业术语,但我几乎听不懂身穿白袍的男子在说什么。小小的夏芽和严重的事态搭不起来。我的头像是被套上装满险恶空气的塑胶袋,呼吸越来越困难。



等夏芽的病情稳定后,会再安排电脑断层和磁振造影等检查,但恐怕会引起重度的脊髓损伤,很可能会留下麻痹的后遗症,要做好心理准备。医师用严肃的声音这么说。



做好心理准备?为了什么?



夏芽在加护病房,没办法会面,我便到父母那边去。



那一晚非常漫长。感觉就像缓步走在光照射不到的洞窟里,也像在没有星星的夜晚踏入动物栖息的森林里,充满危险。



一站在医院地下楼太平间的门前,我就感受到某种无形的东西俯视着我,对我逐一检查,像是要禁止活人进入。这种地方不方便叫阿神陪我来,所以我请他留在楼上的候诊室。



用混凝土建造的房间没有窗户,仿佛不容许灵魂脱离,光源也只有蜡烛的火焰。走在弥漫线香的烟的房间里,叩叩响的脚步声,就像是加上去的音效一样,响遍整个空间。



「就在这里。」



覆盖在遗体上的布掀开了。



虽然我多少预料到了,听说车头全毁,父母的脸不是缺了某个部分,就是某个部分被压扁,或是某个部分碎掉了,所以和我认识的两人感觉完全不同。更何况他们已经死了,更遑论什么气氛或是感觉。



但是,他们就是我的父母,错不了。



「妈妈。」



我试着像小时候一样呼唤她。



她没有回应。



我的呼唤永远失去了着陆的地方。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哭泣或颓丧。即使这是我人生中最严苛的一个夜晚,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父母的司法相验结束,法医制作相验尸体证明书的期间,我便和医院安排的葬仪社讨论丧葬事宜。首先必须把遗体运回老家。



忽然得办理这些事务,我必须不断切换脑子和身体的开关,才能在超级梦境和超级现实中来来去去。



睽违八个月回到老家,亲戚都来了。我委托他们处理丧葬事宜,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是早上了。



「夏芽的病情没什么变化。她哭着喊痛,所以打了麻醉。」理央哭哭啼啼地对我说。



我拜托兵头叔叔处理丧葬事宜。



「爸的亲戚都是冈山人,我想他们应该不清楚町内的事。」



「好,叔叔会帮你安排。我也会叫我老婆帮忙处理餐点,你放心。」



「我把爸的手机和妈的通讯录拿来了,现在开始要联络很多地方。」



「我把理央留下来吧?」



我看了理央。上次在那种情况下分开,这次重逢却又遇到这种事,她的内心肯定百感交集。但我需要照顾夏芽的人手。



「拜托你了。」我简短回答,她也轻轻点点头。



我把候诊室的阿神叫过来,介绍他们认识。我请阿神留在这里,麻烦他打电话给爸公司的人。



「抱歉喔,阿神。」



「别这么说。还有,我先打过电话给春樱了。我说秋叶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她也谅解了。她交代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嗯。」



「我去看夏芽,顺便问问看能不能会面。」



「拜托你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提到了春樱,理央就像逃跑似地朝加护病房跑去。



我和阿神分工合作,在除夕早晨向各个家庭告知父母的死讯。在不断重复说着同样话语的情况下,我父母的死逐渐变成一般事务的感觉,现实感越发孱弱。



完成所有的联络后,我向阿神道谢。



「亲戚都来了,接下来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真的很谢谢你。」



「没关系,我会留下来。任何事我都可以帮忙。」



「不行啦。你家过年时亲戚和官员都会来,应该很忙吧?你回家比较好。」



「可是我看你魂不守舍啊!」



我微微笑了。



「就算魂不守舍,还是动一动比较好。我现在不想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



我不愿去想母亲的声音、父亲的笑容、不孝的自己和没拆开看的信。现在感伤还太早了。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我会再叫你来。」



「……我马上就会开宾士飞过来。」



阿神用有点轻松的口气说道。他的开朗,瞬间拯救了我。



阿神一走,包围我的空间就像切换了频率般,转换成关西模式。开关喀嚓一声切换,世界就改变了。



和春樱共度的圣诞节,就像是昔日看过的电影中发生的事,失去了感觉。



隔天,医院允许我和夏芽会面。



夏芽躺在过大的床上,两侧被机器和点滴包围;虽然浑身是伤,但不像父母那样脸被压扁或是缺损。只不过,即使盖着被子,被固定起来的腰部还是让人不忍卒睹。



或许是打了麻醉的关系,夏芽意识模糊。像是被施了催眠术一样,虽然睁开了眼睛,却又立刻闭了起来。



我呆呆看着生命操控在他人手中的妹妹,看了好几个小时。一旦握了她的手或轻抚她的头发,夏芽的性命仿佛就会被那个人捏碎,我害怕得不敢碰她。



傍晚,护理师把我叫去。目的是办理夏芽的住院手续,说明转院到老家附近的医院的流程,以及归还她穿的衣物。我像机械一样,在护理师递给我的文件上一一签名,对他说的话也几乎表示同意,然后收下了装在塑胶袋里的衣物。



我坐在加护病房前走廊的长椅上,打开了塑胶袋。冒出的蒸气中带有血的气味。夏芽小小的毛衣染得红通通的,甚至看不出原本是白色还是粉红色;沾上脏污的黑色裙子,看起来好像是刚买的新衣服。



警方告诉我,他们打算外出去京都的旅馆过年,但父亲的工作耽误了,晚了很久才出发,父亲联络旅馆说他们会晚到。旅馆问他们要不要改成明天入住,但父亲告诉对方,「我想让女儿吃到京都美味的早餐,所以今天晚上一定会赶到。」



警方的说词就到此为止。



理央告诉我,母亲非常担心忙碌的父亲。她抽抽噎噎地哭着说,父亲在圣诞节去她家买了Chanmerynote,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碰面。



注5:日本独有的香槟风碳酸饮料,圣诞节聚会时会喝。



知道我不回老家后,夏芽非常沮丧,所以这是一趟为了替夏芽打气的旅行。理央用责备的口气说道。



最后从塑胶袋里出现的,是粉红色的运动鞋。



鞋底上标示二十点五公分的数字还清晰可见,这双鞋子就是随着我知会家人过年会留在东京的信件,一起寄回家的那双运动鞋。



离开主人的小鞋子,摸起来的触感像是一桩重大罪行。



我从仅仅七岁的妹妹身上夺走了一切。



排放在冰冷走廊的长椅,就像没人记得的小船,漫无方向地漂流,把我逼到孤独的深渊。我对沉浸在幸福里的自己感到可耻,却又强烈地想见春樱。然而现在的我是不被容许这么做的。



夏芽,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



2



父母的葬礼办完后,我和人数不多的亲戚商量了今后的事。他们不怎么谅解么弟在大阪和有孩子的女人再婚,所以没有人愿意协助我。这是当然的,毕竟我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母亲那边也没有可以联络的亲戚。所以当初无论父亲如何对母亲暴力相向,她才会都没有逃。



「秋叶,接下来你会很辛苦。」他们知道夏芽的病情不乐观,刻意用见外的口吻说道。



唯独其中某个人「这下子没办法继续念大学了」的这句话,重重打击了我。这句话像一把锐利的刀,划开了我的胸膛。



然而,我没有时间继续当残留在陆地孤岛的漂流者。



夏芽只要麻醉一过就会大哭大叫,那个哭法连加护病房的护理师都应付不来。但只要一看到我,她就立刻停止哭泣。



「哥哥,你回来啦。」



夏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着我笑。



但相对的,当她醒来时,只要没看到我,就会哭得比一开始更惨。



到头来,来参加葬礼的大人中,只有兵头叔叔对我伸出援手。



「叔叔,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别挂在心上。」



坐在驾驶座的叔叔,似乎从熟人过世的打击中稍微振作了精神,逐渐恢复到《杰克与魔豆》中,巨人那样的印象。



「我也不会再麻烦理央帮忙了。」



「不要这么见外,小秋。」



「可是,她是考生。」



「无所谓啦!反正她也不是非念大学不可,理央想念的是『东京的大学』。不过她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说要念大阪的大学。但她根本没在念书,我看她八成是想念跟你同一所大学,但是成绩达不到标准吧?」



「……」



「毕竟那家伙从小就是你的跟屁虫。」



因为叔叔很开朗,反而让我更心痛了。



我拜托叔叔让我在车站下车,看了时刻表,发现电车到站还有一点时间。我掏出手机,自从回大阪后,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春樱。



机器的声音告知我:「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没有回应。」



失去日期感觉的我,完全猜不到春樱今天在哪里。



春樱传了好几次邮件给我,但后来我就越来越没空回信。针对这一点,她完全没有责怪我。我简短告诉她目前的状况后,她回传邮件告诉我,她会亲自去图书馆解释。然后我就再也没收到信了,这是她传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



我目前遭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不只在感情上,在事务上她也非常明白。因为我现在做的,就是几年前她独自承担的事。



阿神和小莉也有传邮件给我。阿神说放假时还会再过来一趟,小莉则是用她少少的语汇,努力地鼓励我。



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春樱都没有接。打着打着电车就来了,我又搭上了名为现实的列车。



我等着要去楼上加护病房的电梯,但灯号显示电梯正在最高楼层,我只好死心爬楼梯上去。经过茶水间时,我看到理央在里面。她低头注视着垃圾桶。



「理央。」



我的叫声让理央吓了一跳,她连忙回头。



白炽灯下,夏芽的表情非常僵硬。我一靠近,她就慌慌张张地把一个东西扔进附盖子的垃圾桶里。我的眼角瞄到紫色的花瓣飘落,看起来就像某种启示。



「秋叶,你刚到吗?」



她的声调变得很高。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一看就知道理央隐瞒了事情。



我把理央从垃圾桶前推开。



「干么啦!好痛!」



理央一边吼,一边拼命伸手去构垃圾桶的盖子。



「你在隐瞒什么?」



「跟秋叶你无关!」



我甩开理央的手,打开了垃圾桶的塑胶盖。里面丢了一把还包着透明包装纸的花束。我像要拯救它一般拿起花束,从龙胆花上面,我似乎闻到了微微的春樱气味。



「探病不可以带鲜花!」理央不服输地自言自语。



我当场丢下装了夏芽替换衣物的纸袋,从茶水间冲了出去。我才刚自觉对夏芽做了很残酷的事,现在却朝春樱飞奔而去。



明知道这个选择,对夏芽和理央都是最糟糕的,但我却冲下楼梯,在走廊上奔驰,穿过大门,摆脱重力奔跑。完全无视夏芽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移动双脚的事实。



我来到车站,但没有看到春樱的影子。通过验票口来到月台,还是找不到春樱。不晓得电车是不是刚走,一个人都没有。



「春樱!」



没有人接住我的声音。



「春樱!」



也没有人拥抱我。



但她确实来了。



春樱的确来到了这里。



我好想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放声大哭。我好想见春樱,好想抱紧她,好想闻春樱的气味。但是每一个地方都不见她的踪影。



驶入月台的电车所带来的风,把龙胆花吹得不停摇晃。我在啪沙啪沙的摇晃声中,想起了她说的话。



『用爱陪伴你的忧伤。龙胆花的花语中,不觉得这个比较动人吗?』



3



——后来,不管我打了多少次电话,春樱的手机从来没有接通过。



我逼问理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把春樱赶回去,但她坚持闭口不答。



即使坐在夏芽旁边,我还是想着春樱。



「哥哥,还不能跟妈妈见面吗?」



春樱回到东京了吗?对了,联络冬月看看好了。



「哥哥!」



夏芽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什么?」



「妈妈,还不能见面吗?」



黑色眼珠笔直地映照着我,害我心头一惊。



「爸爸妈妈都受伤了,还没办法动。」



「跟我一样。」



爸妈已经死了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夏芽开口。



理央不再来医院,我便住在医院照顾夏芽。



不知不觉的,新年结束了,原本天天更换的主治医师固定了下来,医院里的气氛也变得开朗多了。医院逐渐回到正常轨道,但我们兄妹的寒假却还无法结束。



夏芽的诊断结果是腰椎骨折伴随脊髓损伤。受伤的肺顺利痊愈了,不用靠氧气治疗也能自主呼吸。但她的下半身却一动也不动。



人类具有修复损坏的机能。但医师告诉我,连结脑的中枢神经,也就是脊髓,是一旦受损就无法修复的器官。



双脚的麻痹叫作截瘫,在残废等级表中被认定为一级,是如假包换的残废。医师很无情地建议我准备轮椅,将自家翻修成无障碍空间。



我逼问医师有没有治疗的方法,做伸展运动或复健是不是比较好?我向医师提出自己从网路找来,临阵磨枪的知识,但医师并没有点头赞同。



除了双腿不能动,夏芽康复得很快。把病床摇高让她吃布丁时,她露出笑容陶醉地说:「好好吃喔!」



夏芽的天真是无尽的。岂止如此,因为我哪里也不去,可以感受到她真的高兴得不得了。才七岁的孩子都是活在当下。在眼神如此清澈的时期,看不到思考将来的能力。



离开加护病房的夏芽,转到了个人病房。我很想要求到一般病房,但我可以预料到,只要我不在,夏芽就会不分昼夜地大哭大闹,给别的患者添麻烦。况且,如果是个人房,我住下来也不用顾虑太多。



兵头阿姨的女性朋友是保险业务,正在帮我们办理赔。对方说会拿到一笔满大的金额,短时间内可以不用担心住院费用。



但医师说的轮椅和翻修,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只要一想到将来的事,我的心情就很黯淡。



「哥哥,东京好玩吗?」夏芽倚在摇起的床头,一边喝果汁一边问我,「你有没有交到朋友?」



「有啊,他叫阿神。」



「阿神姓什么?」



「神是他的姓,他叫神命,汉字写作神的性命。你知道汉字吗?」



「嗯,我会写夏和秋。」



「好厉害喔。」



我轻抚夏芽的头,她就像迎面被风吹似地眯起眼睛。



我和夏芽以未曾有过的距离感生活在一起,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可以让我逃避。



我们是x=y。x就是y,而y也等于x。在算出答案前,无论写成什么样的计算公式,最后填入的数字都一样。



我只有夏芽,而夏芽也只有我。虽然身上流的血缘有一半不同,但另一半相同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夏芽这块拼图,只能和我契合。再也不会出现另一个更适合的人。



永远,不会再有。



我看准夏芽已经睡着,便从病房来到中庭。不看诊的星期天,人潮稀疏,流动的时间也变得缓慢。我一将脖子往左右倾斜,就发出卡卡的声响。我在空出的长椅坐下,按下手机的电源键,然后就收到了阿神传来的邮件。



『对不起,寒假时没办法过去。你联络上春樱了吗?我每天都会去文学系看看,但是找不到她。藤井也不见踪影。如果你没空打电话给春樱的姐姐,那我来打。上课的事不用担心,我都帮你做好笔记了。』



我从通讯录叫出冬月的号码,按下通话键。不管什么时候打都联络不上她,但星期天应该没问题。



不是耳熟的礼貌机械回应,而是拨通时的回铃音,让我有些紧张。好久没和冬月讲话了。我一边听着回铃音一边呆呆地想,阿神邮件里提到的文学系、上课和笔记等破碎的日常生活,就像上空流过的云。



「喂?」



马上就听得出来对方很不爽。



「我是羽田。」



「干么?」



这个说话方式,如果我说了什么开场白或打招呼,她一定会理智断线。我不由得重新坐好。



「春樱有没有去你家?」



「为什么这样问?」



「她的手机打不通。我现在人在大阪。」



「我知道。你何时回东京?」



冬月跳过所有的过程,只要求答案,我有点胆怯。



「不回来了?还是回不来?」



「呃……」



何时?会是什么时候呢?接下来已经决定好的事,就是再过几天要让夏芽转院到老家附近的医院,然后我就回去。但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等医院的治疗全部结束后,我就回去。再见。我向夏芽挥手道别,我前往东京,夏芽留在大阪。



和谁一起?今后夏芽要和谁一起生活?



我为之愕然,说不出话来。



「羽田,春樱已经没办法去你那里了。」



「什么……」



「忘了这一切吧。」



「请等一下!」我不由得站起身,「让春樱跟我讲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想说我囚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