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明天，我会去书市一趟，把那个男人的长相特征告诉大家。虽然他用的应该是假名，但我还是会把他记在帐本里的名字和住址一并公布出来。这么做至少能让他没办法继续在关东地区做『生意』。」



这是个很狭小的行业。不管是针对店家还是针对客人，坏事很快就会传遍千里。这个把旧书视为物品对待的男人，将会受到整个旧书界的攻击：永远被逐出这个业界，再也无法吸取甘甜的蜜汁。



「其实我也受到很大的冲击，濑名垣。」



真志喜悄悄地说。「除了没看穿男人的本性，被他骗得团团转之外，更让我难过的，就是目睹他把店里的书装进袋子里的那个瞬间，那让我觉得被伤得好重。不但如此，我也很惊讶自己会伤得那么重。」



濑名垣吐了一口烟，并且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真志喜的背。



「受伤是一定会的。亲眼目睹自己的宝贝书本被偷，当然会如此。」



「『无穷堂』里头的书，正确来说并不能算是我的书。我只是在交到合适的人手里之前，暂时保管罢了。我发现，虽然我常这么告诉自己，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些书恋恋难舍，这让我感到很错愕。」



「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被书俘虏了。」



濑名垣露出苦笑。



看到神社的牌坊，也听到了人们沙沙的喧腾声。濑名垣把烟蒂插在设置在牌坊前的红色烟灰缸里。



「你看，美铃登场了。」



外山美铃从拥挤的参道朝这里跑了过来。后面的秀郎，两只手拿满了炒面、苹果饴、溜溜球、射击游戏的奖品，毕恭毕敬地跟在她的后头。



「真志喜，你怎么那么慢哪。搞什么嘛。我看要不是太一去叫你，你大概是不会出来了。你不怕以后会跟那些书一块在你的店里化做一堆土吗？」



「对不起，客人一直不走。」真志喜道了歉，却没说出自己压根连约好要来参加祭典的事都给忘了。



美铃拉起真志喜的手，把他带往设了许多摊位的参道。



「真志喜，你不是很会捞金鱼吗？有一只鱼红红的好可爱唷。秀郎只锁定凸眼金鱼，可是就是捞不到。」



「我才不想捞呢。我怕金鱼屋的老板会把我吊起来。」



「你少臭屁了。」



美铃笑了出来。「苹果饴给你，你帮我捞啦。」



秀郎立刻把苹果饴送到真志喜面前。真志喜只好勉强收下了这个用砂糖把水果给包在里头的红色点心。



「来来来，快点！」



只见秀郎一直在后面追着几乎是在小跑步的美铃。真志喜和濑名垣则是一边欣赏着旁边的摊位，一边慢慢地走在两人后头。



「今晚，我可以住你那儿吗？」



濑名垣慢慢说出这句话。「可以是可以。」真志喜才刚回答完，濑名垣立刻就跑去卖酒的摊位买了一杯日本酒。原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喝个痛快了。



「坦白说，真志喜。我刚刚撒了一点谎。」



「什么谎？」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对书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和依恋。我总是总是想，我要永远拥有这些书，细细品味个中奥妙，不把它们交给任何人。」



真志喜正好咬下一口苹果饴，不知是不是太甜的缘故，他皱起了眉头。



「你们看！」传来美铃的声音。



「月亮出来了！」



抬头仰望，天空上悬挂着一个又白又大的圆。



喧嚣与热气、食物的气味、入夜后渐渐融化的笛声。以及在这当中相知相惜的人们。



那里确实存在着某样没被命名的宝物。



真志喜停下脚步，望着月亮好一会儿后，才又把视线拉回到愁眉苦脸的濑名垣身上。



「你刚刚说到哪里了？」



真志喜问道。濑名垣笑了笑。



「我是说喔，我的功夫还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