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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ES-NO(1 / 2)



到礼拜五之前的五天是我所一直期盼的。



光是等待着未来将要发生的喜事的这种状态,就让人觉得快乐。这就是“还有下一次”的幸福。从她的语气来看,似乎还可以对下下次有所期待,但是如果没有的话打击还是挺大的,所以我尽量不考虑那之后的事,总之我努力只想着下个礼拜五的事来渡过每一天。



礼拜一去打工做家教,礼拜二晚上电话铃响了,把我吓得发抖(最初我想的是,该不是成冈来取消约会吧,不过事实上是我妈打来的),礼拜三去大学的图书馆打发时间,礼拜四又去打工,然后到了礼拜五,白天本想用看书来打发时间,可是读了一点就合上书,毫无意义地房间里来回踱步,又坐下来继续读一点,一直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书的内容几乎没进到头脑里,整个悠长的午后我都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渡过的。



当我确认时间已是下午五点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虽然自己都觉得时间还早但还是决定出门。坐巴士到中心,然后从开始向青叶公园步行。到达汇合的地点是在五点半,离约定的六点还有三十分钟的空当。



不,比起至今为止漫长的五天时间,应该说“只剩三十分钟了”。只要剩下的短短时间过去了,我一定就能和成冈相见了。而且我应该能在之后的许久时间里和成冈单独相处。这么考虑着,我反而感觉剩下的时间很短。只不过还剩三十分钟而已。我再次认为,必须在这三十分钟里事先斟酌今天的计划,包括要去哪儿做什么,怎样才能让她开心,而且还要有自己的特色。



我坐在长椅上慢慢地左右张望。虽然广告牌里的灯已经亮了,天空仍然明亮不减,正是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大批的人走向车站的方向。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女中学生朝气蓬勃地在人群中穿梭。我在静冈市住了三年半,可是对市中心这一带的饮食店几乎一无所知。能称得上是我熟悉的地方的,只有大学周边和自己公寓的附近,到目前为止我担任家教的几乎人家的路途周围,以及JR车站附近一带,程度也就是多少熟悉一点而已。户田书店的书架上有什么样的书,或者是PLAZA吉田便当的菜单上写了什么,这些我倒是满怀自信地说我相当熟悉,不过我也不觉得那是什么有用的知识。



当我把第二根烟扔在烟灰缸的时候,我发现了正在越过前一个十字路口的成冈。短发的她从远处看就很显眼。给人整洁印象的衬衫和裙子,和最初的联谊会时的穿着相似,手腕上提着带黑色的手提包,以孩子般的小碎步行走着。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朝她的方向走去。



但令人伤心的是,直到我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注意到我。当她终于意识到站在她眼前的我的视线,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当场呆住了。一瞬间的惊讶表情,在认出我以后立刻绽放光芒。我为了掩饰羞涩而挠头,同时微笑着说:“都怪我来得太早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穿成这样过来。”她说道,我从上到下不停地打量我穿的这套西装。



“很滑稽吗?”我不安地问道。我自己倒不觉得这身打扮有那么滑稽。因为她说过这是她的下班途中,所以我本以为会和她很相称。这身衣服是今年春天为了找工作而买的,也就是常说的应聘西装。不过上身还是太热了,所以就脱了挂在手上。



“不滑稽。但是看起来很热。我一直都穿得很随便的,所以铃木先生也穿牛仔裤加T恤之类我完全不会在意的。”她的这句话应该是对下次约会提出的意见,我在内心摆了一个胜利的POSE。可是,



“那么,我们去哪儿呢?”被她这么问道,我当时就狼狈了。



“你想去哪?”



“铃木先生……这么说来,你金钱方面没问题吗?”



“今天,三万块钱还是没问题的。”我说道。“没问题”是指,我手头的现金就这么点,可不可以全部用掉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是我不具备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的能力。不过成冈微笑道:



“啊,那就顺便AA制吧。今天这样,以后也这样。我这边付不起那么多钱,我们就到更加轻松一点的地方去吃饭吧。我嘛,麦当劳这样的就可以了。”



“啊,那就去麦当劳吧。”



看起来像是她帮我解围了,不过之后却是我领着她进了拐角处的麦当劳店。虽然我想到在那之前有必要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要用AA制,可我已经错过了时机。这姑且也算是我提出的邀请,就算不是吧,由男方付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些话我想事先就跟她说好的,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点完东西,我们拿着托盘上了二楼。店里有七成的位子被坐满了,我们在许可吸烟的角落里找到了空的双人座,弯腰坐下。桌子小得不像是用来吃饭的,不过在面对面的时候感觉距离更近了,这倒是个优点,我想道。



刚刚安顿下来,“那么,首先,辛苦了。”我说着,就举起插着习惯的饮料模仿干杯。



成冈喝了一口冰咖啡,然后微笑着说:“啊,虽然现在说有点晚,其实我们也可以去啤酒馆的。”是吗?工作结束以后喝的第一杯东西还是啤酒比较合适啊。我虽然对街上不太熟悉,不过新静冈中心的屋顶上有一个露天啤酒馆我还是知道的。为什么没想到呢,我反省自己的疏忽。然而成冈继续说道:“我们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对吧,所以之后我们要不要去可以喝啤酒的地方,你时间上有问题吗?”结果,我应该反省的地方全都向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



我喝了一口可乐。干渴的喉咙遭遇碳酸的刺激,令人心情舒畅。当我和她同时把嘴搭在吸管上时,成冈的脸离我更近了,目光刚一交汇,她就作出满脸愉快的﹑犹如调皮的孩子般的表情。……这真的是现实吗?该不会是由我的愿望生出的妄想吧,我开始怀疑。



我正焦急着必须说点什么,“啊,皮肤,褪皮褪得很厉害吧。”她突然说道,我想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在说皮肤被晒的事。她出神地看着我手腕上皮肤的状况。“在那之后还去过海边吗?”



“不,我一直呆在家里。就是那天晒了以后变成这样的。……成冈小姐没事吧?”



“我只是肤色变深了。因为我涂了防晒霜,所以好像没褪皮。”



对话在这里中断了。我焦急着必须想一个话题,成冈又发言了:



“铃木先生,今年是四年级生吧。找工作顺利吗?”



“啊,我今年春天已经被公司内定了。”



“你要去哪工作?”



“那个……富士通。个人电脑公司,就是FM-7还有OASYS的公司。”(FM-7和OASYS都是富士通开发的产品。)



“那是……在东京吗?”



“是的。当然得到正式开始工作的时候才会知道会被分配到哪里,我是在东京的总部参加了考试,然后被内定了。”



我说完,成冈嘟哝了一声“是这样啊。”从反应来看不是很满意。我思考着原因。或许,她本来就打算和我交往,所以正在担心以后会变成远距离恋爱。想象虽然很欢乐,但是我却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一时语塞。



我意识到如果对话暂时中断的话,正好可以让我问问题。想问成冈的问题有一大堆。首先是——“那个,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晚,成冈小姐的名字,MAYUKO,是怎么写的?”



“啊,是写作蚕茧的‘茧'(MAYU),子是孩子的子(KO)。”



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茧”这个字。我用表情表示不解。她用手指在托盘上把这个字写给我看。



“啊,所以是茧子……小姐,是吗?”我没法顺利地接下去。明明应该说“真是漂亮的名字”之类的,正在我为自己捶胸顿足的时候,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的名字——MAYUKO读起起没什么问题,但是用汉字写出来的话,真的不是太喜欢。”她补充道,“我的名字里面,有一个‘虫’字——我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在意了,其实我小时候一直都很讨厌。所以一直到现在,我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经常不说汉字的写法就结束了。……刚才我也在想要是铃木先生过分地夸奖的话我该怎么办。不过你什么都没说,我倒是松了一口气。”结果,可以说是又一次的歪打正着。



“啊,先趁热吃吧。”她说道,于是我开始吃汉堡和薯条,边吃边边继续聊。所谓的聊,就是一方提问一方回答,虽然只是互相回应对方,但是持续的时间长了以后,我也得到不少关于成冈的信息。



实际地和她交谈以后最大的收获是,她也有读书的爱好。其实她联谊会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一点使她注意到了我。只不过我只对推理小说感兴趣,而她喜好古典文学,几乎没有共通的部分。为了找出我们两个人都读过的作家,我们互相举出作家的名字,最终只找到了连城三纪彦,我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不过她却说:“不过,互相把自己喜欢的书告诉对方,这样就能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作家,不是可以拓展兴趣吗?”她表达了乐观的想法,又进一步说道:“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各自带一本推荐给对方的书来交换吧。”



然后我鼓足全部的勇气,问她为何一个人住的原因。答案很单纯,她说,父母家虽然是在市内,但却位于川对岸的丸子,住在那儿上班不方便,所以就在离工作地近的地方租了房子,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就一个人住的。住的地方叫住吉町,听说是在本道和安西道之间。我想了想要不要问她住的地址,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于是她就自己说出来的。



她还说,去年一年里,从父母家到位于清水的牙科卫生员培训员专门学校上学,要坐电车再换乘巴士。在听到这个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一年制的专门学校这种东西。如果是高中毕业的话,应该是去年开始工作,怎么算都对不上,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抱有疑问的地方。在谈话之间,有关她的信息顺藤摸瓜似地一一涌现。她又说道:



“高中念的是女子高中,在专门学校时也几乎都是女生……大概是从初中以来吧,就没有男人这么聊天过。”这不是意味着,她至今为止还没有和男性交往过吗?于是我也说道:“我现在也是一样的状况。在数学系这样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女生,所以和男校差不多。”说完,我立刻意识到,这么说并没有表明我从来没和女性交往过。不过,还是随它去吧。



把汉堡和薯条都解决以后,我在成冈的许可之下点起了烟。我首次把烟灰抖到烟灰缸时,试着问她:



“成冈小姐今天不抽吗?”



“其实我带着呢,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她说着,她作出好像恶作剧被发现时的孩子一样的表情。



走出麦当劳时是在下午七点半前,我们先走向车站的方向。太阳已经落山,天空染上了暮色。谷岛屋书店的百叶窗已经拉下了一半。我们在下一个拐角右转,一边漫步,一边讨论下一步该去哪儿。



“要是哪里有一家充满隐士气息的店就好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响应她这个要求,可是我对这一带的店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成冈虽然上个月才刚满二十岁,不过她好像也和我一样。青叶公园的南侧一带是酒馆街,从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店到贴出颜色怪异的招牌的店,种类和数量着实不少,不过从外表看,很难判断那些究竟是什么店。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提出要去举行联谊会的那家店。那家店本身感觉不坏,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望月和松本预约过的店,所以不知道会从哪个渠道走漏一些风声,而让他们知道我们单独见面的事。我是这么考虑的,成冈多半也是相同的考虑吧。



不久,成冈站住说:“就这儿吧。”她指的是位于从路边稍稍下几级台阶的地方的﹑一家门面花哨的店。入口外放置了巨大的啤酒杯,古木的招牌被用锁链吊着。虽然是半地下的店,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店内灯火通明、异常明亮。气氛感觉不错。



“欢迎光临。”



店员出声招待,然后把我们带到吧台。我在内心认为相对而坐的座位比较好,不过实际地相邻坐下以后,觉得这也不错。成冈帮我把上衣挂到了衣架上。我点了中杯的生啤,而她要了一个叫生柠檬酸的饮料。切成两半的柠檬和榨汁机被一起送上来,我被吩咐负责榨汁。我们先干一次杯,然后点料理。我们一起探头看菜单。



“要不要吃吃看这个叫金饺子的东西?”



“唉?哪个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