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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夏天,断念(1 / 2)



我被分配到东京的第二个礼拜就开始了第一次的加班。礼拜一的开发会议结束后,长濑委托我和石丸两个人制作OHP。(注:OHP,Over head Projector,投影器)



“预定明天要做展示,所以最好今天就做好。你们学过LANDesk的使用方法吧?”(LANDesk:一种管理软件)



“啊,是,明白了。”石丸立刻回答。我在静冈研修的时候学过,所以回答:“没问题。”



“你们可以用我桌子上的5200。两个人轮流做吧。”



长濑说他和课长有事要谈,去了会议室。我们在电脑的终端(N5200)前摆好阵势,先打开LANWord,准备输入文章。



我在大学的研究小组里用过电脑,所以可以盲打输入(不看手敲键盘)。石丸看了说:“好厉害”,一副佩服的样子,我在内心得意洋洋,但嘴上却谦虚地回答:“这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会了。”结果,我主要负责输入文章﹑数值,石丸负责整体设计,工作就按这样的分工进行。



下班的铃声一响,海藤和小梵就出现了。我告诉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去,海藤在我耳边窃语:“真好啊,和石丸一起加班”,然后很有精神地对石丸打招呼:“加班加油啊。”



“啊,是,谢谢。你也辛苦了。”石丸也有礼貌地打招呼,又附上一句:“小梵也是。”她学我的样,也这样称呼小梵。小梵低头行礼,说了声“我也告辞了”以后就离去了。



工作了一个小时后又响起了铃声。六点半到七点是三十分的休息时间。加班的社员中有将近一半都出去吃晚饭了。



“我们怎么办?”石丸问。



“我不碍。你去吃饭吧。我……没食欲,就在这儿继续工作好了。”我回答。



“那我也算了。现在休息的话,就要在工作呆到更晚了,还不如早点结束,也可以早点回去啊。”



于是,晚饭的时间我们也依然在工作,工作没有预想的顺利。中途有一次石丸没保存就把LANWord关闭了,将近三十分白做了,心疼死我了。



一来二去就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长濑开完会回来了。他确认了屏幕上的进度以后,说:“嗯。设计这样就可以了。数据的输入还差一点。……怎么办呢?那……剩下的我来做吧。”但我们不同意。



“都已经做到这儿了,就让我们做完吧。……你说是吧,铃木君。”



确实只要再输入一点点就能做完了。



“是啊。我也想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啊,之后就给你们了,可以吗?你们要是同意的话,我就回去了。”



“请回去吧。我们也打算很快就回去了。”



石丸自信满满地把长濑劝回家,可事实上,我们之后在公司里呆了一个小时左右。虽然数据输入很快就完成了,却意想不到地在印到OHP用纸上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有十张以上的纸作废了,还是不知道正确的做法,鼓起勇气请教了一位还不认识的前辈,可那人也不知道,问了一圈之后,最后在相邻的开发一课的女性社员处得到答案,当印上了漂亮的字的OHP用纸从印刷机里出来的时候,我们异口同声地欢呼:“成功啦!”



一看钟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这个时候还在加班人数已经少了。



我们在各自的位子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石丸小声地邀请我:“喂,铃木君,回去的路上顺便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我肚子饿了,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请允许我请你吃一顿。”说着就露出笑容。顺利地完成了工作,我心情舒畅,此时的这个邀请确实极具诱惑力,虽然我这样想着,却摇着头说:“你没有给我添麻烦啦,只是我没什么食欲。”这倒是事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能对不起在静冈的茧,不过这话我当然没说出来。



“那不吃饭喝啤酒怎么样?”石丸思考了一会儿后改变了邀请的方式。



“啤酒啊……。”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拒绝就不像话了,于是我答应了。



一起离开公司大楼后,她带我在车站北面的酒馆街上七弯八拐,最后来到一家居酒屋里。她说她在学生时代经常来这家店喝酒。“啊,是嘛。你是庆应的吧。”我回想起来,说道。于是我们干杯以后就热烈地聊了一阵她大学时代的话题。她说她在学生时代隶属于表演系。



“唉。庆应还有这样的系啊。”



“其他很多大学也有啊。”



“哦,我的学校没有……?啊,也许有吧。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抱歉。然后呢?你有没有上台表演过?”



“有啊。也算是当过女主角吧。”



原来如此。如果是石丸的话,一定在舞台上风光过一把。



“你有粉丝之类的吗?”我问。



“谁知道呢。”她敷衍似地歪起笑脸。



不知不觉我要了续杯,料理也吃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和啤酒一起下肚的缘故,亦或是因为现场气氛的影响。



我笑了不少,享受着这个场景。



我还突然回想起了和茧刚开始交往时不停地和她在外面约会的情景。



最后点的料理大致都收拾掉以后,我们商量要不要继续点。我撇了一眼手表,说:“今天已经晚了,就到此为止吧。”



“确实。”石丸坦率地点头,“那下次下班早一点的时候再来吧,那个时候就AA制。”她说着,已经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拿起了桌上的账单。



“啊,可以可以。今天也AA制好了。”



“不用了。这是为了让铃木君下次再和我一起来而花的钱。”说完,一个人快步走向柜台。我把上衣和包收在一起抱在怀里,急忙跟上去。让女人请客毕竟太荒唐了,在柜台又争执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说定,这次就让她来请,下次我来请。



被她顺利地得到了下次再一起出来的约定,虽然我这样想,但我自然也没有不满。这个世上一定会有男人嫉妒我和石丸单独出去喝酒。从外表是出众的美女,性格开朗又会说话,举止大方,让人和她在一起不会觉得累。



走向车站时,我问:“石丸小姐做地铁吗?”



“嗯,坐国电。”说完立刻吐舌头,“——不对,是JR。我坐到田町站。”她改正道。国铁民营化已经有一个月了,但我也还没有适应JR这个社名,所以她其实并不用特定改正过来。



我们在三田站的地下入口处告别。



“今天辛苦了。……多谢款待。”



“你也辛苦了。……对不起,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没事。那,明天见。”



坐上地铁,我看着映着自己的脸的车窗,突然想到,今天的事要是报告给茧的话,她大概会嫉妒吧。



到宿舍的时候,正好碰上刚洗完澡回来的海藤。



“喂。好晚……唉?喝酒了?阿铃。难道说,和石丸一起?”



“嗯。是……。因为一直加班到九点没吃饭,所以回来的时候就一起去吃饭了。”我解释道。



“真滑头,”海藤皱起眉,“为啥你就能碰上这种好事啊。我也对她……。你明白的吧,阿铃。”



海藤抱着脸盆挡在我面前。这家伙在激动什么啊?我向后退一步。



“我明白了。嗯。那这样,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就把你一起叫上,这样行吗?”



我刚说完,海藤的表情豁然开朗。



“到那个时候,你会给我帮腔吗?”



“嗯。到时候我绝不妨碍你,还会帮你说很多好话,让她喜欢你。”



“OK。那什么时候开始?周末行吗?礼拜五?……这个礼拜的。礼拜五好歹是不加班日。”



虽然我在内心觉得他太性急,但因为渐渐地感到厌烦,就回答他:“知道了。明天我就把这个提议告诉她。”说完就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开始工作前,我把海藤的事告诉石丸,她“嗯”了一声,陷入沉思。我本以为,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比较容易地答应,因此对她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石丸沉思了片刻后,说了些偏题的话:“也就是说,铃木先生讨厌像昨天那样和我单独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先不说我,是海藤……那家伙说,他也想和你一起去喝酒。”



“那要不这样吧,不只是我,我把我大学时认识的女孩子也带来,五六个人一起喝酒怎么样?”



“啊,那就这样吧。”我赞同道。多出来的选项,对海藤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他反而会高兴吧。



“啊,我带两个人,铃木这边再把小梵拉进来怎么样?”



我们就这样商量着,结果,礼拜六有六个人来喝酒了。男性的阵容和当初预定的一样,我﹑海藤,还有小梵,女性阵容除了石丸之外,还有名叫松岛纯子(音译)和日比园(音译)的两个女孩过来。据说两人都是石丸原来参加的那个剧团的后辈,都是庆应大学的在籍学生。日比是身材苗条型的美女,而松岛是妹系的可爱类型。再加上石丸,就组成了联谊会中极端少见的高水准女性阵容。



轮流自我介绍后,女性们聊起了剧团的近况。



“美弥子学姐的离开,对我们剧团来说,真的是一大损失。你快回来吧。”松岛说。在这个名叫“北斗七星”的剧团里,石丸似乎被以名字来称呼。



“一边在公司工作一边参加剧团里真的不行吗?”日比也说道。



“绝对不行。绝对没时间排练。这个礼拜,我每天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九十点钟了,每天都这样。……你说是不,铃木君?”



她突然向我征求同意,我“嗯”地点了一下头后,接下去说:“社会真的不是那么好混的,最近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事实上,我也不曾想到,从被分配到岗位第二周开始就突然要加这么多的班。



“虽然说这话可能有点像欧巴桑,进入社会以后,再回顾学生时代,我会感叹,那个时候真的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啊。所以,小纯,小圆,趁现在一定好好地做自己的想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后悔,这是姐姐对你们的忠告。”“哇。美弥子学长说的话好像老奶奶。”松岛边装哭边说。



“这个,不像老奶奶吧。”



“像老奶奶,这要是在关西的话意思就不一样了。”小梵以奇怪的方式插嘴开玩笑,“啊呀,讨厌——。”日比说着就咯咯地笑起来。(像老奶奶, ババくさい,在关西方言里是屎臭的意思。)



“对了,各位,”松岛突然换上严肃的表情,环视我们这边,“其实下个月一号和二号,我们的剧团有公演。可以的话,要不要买我们的票——。”



“小纯,不是这么说的。”日比小声地斥责之后,说:



“如果有空的话请过来观赏我们的演出。……啊,今天我们碰巧把票带来了,不介意的话——。”



“结果还不是一样嘛。”海藤吐槽。



“那,我先要一张。”石丸说着就拿出钱包。



“啊,美弥子学长不用付钱的。”松岛拒绝道,可看到石丸没有把钱没有收回去,就说:“那就多谢啦。嘿嘿。”然后好像拜谢一样地接过钱。我能预想到海藤会说想去,可我没想到他会说,



“啊,那也算上我们吧。”我因而稍稍吃了一惊。



“等一下。你说我们,也包括我吗?”我问。



“当然。”他回答。



“哎,可是,是下个月的一号和二号吗——?”



“啊,是双休日。”日比迅速回答,“那么就三张可以吗?”



“去吧,铃木。”小梵也很起劲,“对了,是什么样的戏剧?”



“叫《爱因斯坦如是说》,是我们原创的剧本。很有趣的呦。虽然我们自己说这种话有点那个。……顺便说一下,到去年为止还在剧团里的美弥子学姐扮演的是爱因斯坦的妻子,这次是由我来扮演。”



“再顺便说一下,我和去年一样,担任KOUSI的角色。”松岛说。



“高斯?数学家?”小梵问。



“那是谁啊?不是的——顺便说一下,也不是中国的那个‘子曰'的孔子,而是光的粒子——光子。”



“这种角色啊。”海藤笑了一阵后说,“那我们去吧。”说着边打开钱包边问我:“……可以吗,阿铃?”



周末——真的不行啊。我必须去见茧。可是——从现场的气氛来说,要不假思索地拒绝谈何容易。而且我对这个剧的内容多少还是有点兴趣的。故事里出现了爱因斯坦的妻子和光子,标题还模仿了尼采。我完全想象不出这会是一出怎样的戏剧。“嗯,好吧……。”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买了票的缘故,初次见面的两个女生都放下了拘束,我们三人则一直兴致高涨,直到能赶上最后的一般电车的时间才结束。



第二天礼拜六,我第一次尝试不走东名去静冈,果然,在抵达静冈之前就已经用掉了将近五个小时。从中午开始就下起了小雨,也许这也是原因之一。下午两点多我终于进去了茧的房间。



我先把两个礼拜后的周末预定要去看表演的事告诉茧。



“——因为海藤非要我陪着他一起去。从静冈到东京,就是这家伙和我两个人,所以我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这么过意不去。”茧微笑,“夕君本来就不用勉强自己每个礼拜都过来的。……嗯,不是。如果能来的话我当然是希望你来,可是如果夕君就因为这样而一直勉强自己,最终你还是会放弃的,我害怕这样。所以只是像这样减少见面的次数的话,我是可以接受的。”



“就算你可以接受,可是我忍受不了。……所以我尽量每个礼拜都来。”



我说完,茧咧嘴微笑一下以后,又回到忧虑的表情。



“真的,不要勉强自己。”



“嗯,没事的。……对了,今天要做什么?去哪?”



“啊,我本来是想去买东西。如果今天是一个人的话,我是打算去伊势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