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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近似天堂的乐园(1 / 2)



依照基督教的教义,以及通俗概念的说法——人们死后,善良的灵魂会受邀前往乐园,罪孽深重的灵魂则是打落地狱。



此外,依照某种说法——不属于两者之一——没有善良到足以受邀前往乐园,罪孽也没有重到必须前往地狱的灵魂,会在死后成为小小的妖精留在世间。



既然这样,自称妖精的他们想要前往的「乐园」,究竟在何处?



更重要的是——那里是否有神?



「——我回来了~。」



门铃没响,就忽然传来玄关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叔父的声音。



「啊!一定是阿通!」



坐在餐桌旁边喝芒果汁的克莉丝率先反应,跳下椅子冲出厨房。



「他并不是值得开心迎接的大人喔?」



正在洗碗盘的伊织关闭水龙头擦手,然后露出苦笑跟着少女的脚步。



「去了真久。」



伊织走到玄关一看,克莉丝正在与赖通对看。



「这孩子就是克莉丝啊……比你用手机拍的照片可爱太多了,是这个穷乡僻壤难得一见的美少女。」



赖通对克莉丝做出这样的评价。与其说是对克莉丝说,更像是对后方的侄子说。



「————」



另一方面,克莉丝则是仰望初次见到的伊织叔父,就这样瞪大眼睛僵在原地。她的表情宛如看见某种无法置信的东西。



赖通摸着下巴浅浅一笑。



「喂,伊织你看,这孩子看我看得入迷罗……真无奈啊,我的魅力连这么小的孩子也——」



「好臭!」



赖通蹲下来打量克莉丝的脸蛋时,少女的毒辣言语化为石砾射向他。



「伊织!这个叔叔的烟味好臭!」



「啊!?」



「我讨厌烟味~!」



克莉丝板着脸咚咚跑回厨房。



忍住避免失笑的伊织,以平淡的语气询问脸颊抽搐伫立在原地的叔父。



「小朋友就是心直口快,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孩子是无法理解成熟男人的魅力的。」



对于伊织的挖苦,赖通不高兴地咛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轮到二楼的露缇琪雅冲下来了。平常在家里明明总是穿得很随便,现在的她却不知为何,穿着伊织没看过的白色迷你裙洋装。



「阿通~!欢迎你回家~!」



「!?」



伊织连忙蹲下去,露缇琪雅轻盈从他头顶跳过,并且扑向赖通。



「哟,挺有活力的嘛。」



赖通咧嘴一笑,以新娘抱的方式抱起这名纤瘦美少女。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阿通也是。」



露缇琪雅陶醉眯细双眼,以双手搂着赖通的脖子,宛如理所当然给他一吻。



「……总比在外面这么做来得好。」



两人像是无人在场一样热情相吻。伊织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转身一看,从厨房门边只探出一张脸的克莉丝,呆呆张嘴看着赖通他们。



「话说在前面,在日本用不着以那种方式打招呼。」



伊织站在克莉丝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并且就这么轻盈抱起她进入厨房。



要是克莉丝看到那一幕,在后来不顾场合就模仿起来,那就麻烦了——除了这样的挂念,伊织也不想看见他人接吻的场面。以伊织的立场,他曾经与克莉丝接吻好几次,也曾经与露缇琪雅接吻,不过这是在战场,或是在伴随着生命危险的非日常状况进行的接吻,与日常生活的接吻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在日本土生土长的伊织来说,接吻这样的习惯与他相隔甚远,如果是亲人的接吻场面就更加写实,并且令他难以正视。



带着克莉丝回到厨房的伊织,让少女坐在餐桌旁边,要她把喝到一半的果汁解决掉,自己则是继续回去洗碗盘。



「——伊织!」



洗好餐具,并且将大量的米放进电锅备煮的时候,露缇琪雅牵着赖通进入厨房。



「总之拿点凉的给阿通喝。比利时啤酒好了,杯子要两个。」



「……你是笨蛋吗?」



露缇琪雅宛如酒吧客人的这番话,使得伊织皱眉扔下这句话。



「我不知道法国那边的状况,不过日本法律规定禁止卖酒给高中生……何况你看过我家冰箱有比利时啤酒吗?」



「咦?没有!?」



「我刚才就说没有了,你听不懂?」



「喂——」



「来,也给露喝!」



露缇琪雅为此愕然的时候,克莉丝将整盒芒果汁递给她。



「很凉哦!冰冰凉凉哦!」



「我说啊——」



「露,没关系的。」



露缇琪雅烦躁般大大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与克莉丝隔桌相对而坐的赖通则是如此安抚。



「只有未成年人居住的家,要是随时都有酒精饮料确实不太好。我明天再自己去买,今天就享用克莉丝塔蓓儿特别推荐的芒果汁吧。」



赖通说完投以笑容之后,克莉丝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的芒果汁,然后把整盒果汁塞给赖通。



「阿通叔叔,给你!」



「谢谢。」



赖通摇晃手中的果汁盒,里头只传来内容物所剩无几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赖通,看向伊织露出苦笑。



「……真是盛情款待,大方又慷慨。这孩子会成为大人物的。」



「就某方面来说,她已经是大人物了。」



伊织按下电锅按钮,并且耸了耸肩。







窗外持续下着雪。



然而瘦弱的手不断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在激烈战火之中也几乎感觉不到恐惧的这名男性,预料到某种失落感即将来袭,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恐惧。



「能够拯救你的并不是神——」



格雷姆·亚瑟·夏洛克无法相信,这种沙哑的恶心声音出自于他自己。



「艾迪丝,求求你……神无法拯救人,能拯救你的是医生,答应接受手术吧——」



坐在床边的格雷姆,以沉重的语气反覆劝说。



「…………」



躺在床上的少女虚弱摇了摇头,胸前的十字架响起清脆的声音。



「够了。」



少女微微动着乾裂的嘴唇,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轻声说着。



「我想……解脱了——」



「艾迪丝——」



格雷姆紧握少女的手,然而少女回握的力道实在太弱了。



「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但我要背负起父亲的罪过而死。」



「说这什么傻话……!谁有资格制裁我的罪?何况你哪里需要代替我赎罪?」



「因为母亲在过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



格雷姆压抑情绪的愤怒声音,因为少女的告白而惊讶中止。



「下雪的那天……母亲也是这么说完就走了……所以我也想这么做,如此而已——」



「你……恨我吗?」



「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不恨了。只觉得您是一个可怜人——」



「这也是母亲说的吗……?」



「……是的。」



少女缓缓眨眼代替点头。



格雷姆以梳子梳理少女的黑发,将嘴唇咬到失去血色。



「我这个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没能为了你们尽到其他的责任……」



「我明白。不过正因如此,所以父亲没必要战斗了……如果稍微觉得我和母亲很可怜——如果您稍微爱着我们,请您不要再当佣兵,过着平稳的生活吧……」



「艾迪丝!」



「必须害得其他人流血才得以延续的人生,这种人生,我已经厌倦了——」



少女浅浅露出哀伤的笑,然后闭上双眼。



在最后,少女紧握在手中的是父亲的手,以及有些黯淡的银色十字架。



「————」



格雷姆从椅子起身,想要呼唤少女的名字,然而他做不到。这种毫无天理的结果引发的愤怒,随着铁锈的味道化为灼热洪流,烧灼喉头直奔而上。



「咕——唔噗……!」



他缩起上半身激烈咳嗽,忍不住喷出的血块,将少女的白皙染成宛如恶梦的血红。



格雷姆因为自己的咳嗽而清醒。



「唔——」



从埋脸趴睡的枕头抬头一看,即使环境阴暗,也看得出枕边染成血红。



他缓缓起身,以睡衣袖口擦拭嘴角,使得袖口染上一片新的血迹。



「格雷姆先生——」



不经意转头一看,奥托尼持单手拿着装满水的杯子,另一只手轻抚格雷姆的背。



「……抱歉。」



原本想露出笑容让奥托尼特安心,然而脱口而出的声音过于沙哑,使得格雷姆绷紧表情。与梦里下雪的那一天一样,这种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格雷姆先生,您还好吗?」



格雷姆以冰凉的水,咽下口中残留的血味,奥托尼特再以嘴对嘴的方式将新的『血』分给他。不是格雷姆自己病入膏肓的血,而是为格雷姆带来活力的『血』——要说这是让现在的格雷姆活下去的血也不为过。



「……我还好。」



格雷姆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轻抚少年的头之后下床。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多,虽然是盛夏,但是还没有早晨的气息。格雷姆站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旁边,反覆进行着深呼吸,并且脱下染血的睡衣。



「格雷姆先生。」



奥托尼特取下枕套与床单扔进浴室之后,在格雷姆身后做出这样的提议。



「这个国家的闷热天气,对身体很不好的!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英国吧!派屈克不是也已经被淘汰了吗?」



「……即使是这种夏天,也比那个国家阴郁冬天的寒冷好多了。」



「可是——」



因为整面夜景而化为镜子的窗户玻璃,映出美少年随时都要掉泪的脸。格雷姆缓缓转身,朝他投以冰冷的笑容。



「……帮我准备外出的衣服。」



「格雷姆先生,还是再睡一下比较好吧?」



「不,免了。——因为继续睡的话,可能又会做恶梦。」



格雷姆轻轻摇头坐在沙发上,随即扭曲嘴角加上这句自嘲。



「……到头来,害死艾迪丝的我竟敢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蠢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花岗岩表面染上黑色的光泽,微温的自来水缓缓流下。



只不过,这些水大概不用一小时就会蒸发了。在母亲坟前献花的伊织,心不在焉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叹了口气。



「——伊织,怎么了?」



「反正中元节已经快到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扫墓?」



「因为我亏欠真弓大嫂太多了。其实应该由我好好照顾你的说——」



「既然这样就别找我一起来,你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别这么说啦。」



咬着香烟的赖通露出苦笑,把水桶放在一旁之后点香。



伊织没有相关的记忆判断母亲是否为佛教徒。下落不明的父亲,对于这种宗教上的做法相当开明——换个说法就是随便,因此伊织小时候几乎不会在家里感受到任何宗教气息。对于父亲来说,宗教即使可以成为研究的对象,应该也不会成为信仰的对象。



能像这样不在意时期为宫本家扫墓,或许是因为伊织的母亲同样没有宗教方面的执着。



「——总之,中元节再来一趟就行了。」



赖通捶着腰起身,随着叹息吐出一口白烟。



「反正每天来也不会遭天谴,总比久久来一次好得多吧?」



「……话说在前面,我可是有每两个月按时来一次啊?」



「我没说你偷懒不来扫墓吧?」



「不过如果这是老爸的坟墓,八年来一次就很够了。」



伊织对着比死人还要疏远的父亲碎碎念,然后移动眼神仰望叔父。



「——所以,老爸在巴黎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怎么了?」



「吉尔伯特。」



「啊?」



「那个战争妖精的名字……我和露也受他照顾了。」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总之老爸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去了哪里?」



「虽然没有证实,不过应该是去英国了。——他启程之前从巴黎寄回来的明信片,算是目前老哥给我们的最新讯息。」



「虽然是最新,也已经相隔八年多了吧?」



「是啊。」



赖通一副疲累的样子大幅转动脑袋,提起水桶踏出脚步。



「刚才提到的吉尔伯特,至少在老哥离开巴黎的时候,并没有带他一起走。不过一年之后,老哥造访南爱尔兰的赫恩博士家时,就已经带着克莉丝了。——没错吧?」



「如果派屈克没说谎就是如此。」



或许是盛夏阳光使然,四面被繁华区围绕的宫本家宗祠几乎没有人影。在花岗岩柱林立的境内,伊织与赖通在唧唧蝉鸣中前进。



「——老哥是在从法国到爱尔兰的这一年里,于某处遇见了克莉丝,这一点肯定没错,可是……」



「相遇的地点与经过都不得而知。克莉丝也完全不记得老爸的事情,所以束手无策。」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伊织的父亲应该是带着克莉丝拜访赫恩博士时,因为克莉丝的事情而对立,至此与赫恩博士不再往来。派屈克因而批判这是伊织父亲对他爷爷的背叛。



伊织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战斗,并且询问赖通。



「——结果『书』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从吉尔伯特那里听到的知识,都是你已经知道的事情。那个家伙从来没有说过『妖精之书』这四个字。不过——」



「怎么了?」



「那个家伙临死之前曾经说过,必须小心吟游诗人(Minstrel)。」



「吟游诗人?」



「简单来说,应该是指中世欧洲服侍王侯贵族的吟游诗人,不过既然吉尔伯特刻意强调要多加注意,吟游诗人所代表的意义应该没这么单纯。——记得他曾经提到,那些家伙是在永恒黄昏的另一头,总是观察着战争妖精们的某种存在。」



似曾相识的话语,使得伊织将眼镜后方的双眼眯细。



「……派屈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某种人物似乎会听到『逢魔之刻』开启时的钟声,并且前来观察我们的战斗。派屈克非常害怕受到那些家伙的干涉。」



「……这就耐人寻味了。你曾经过过类似的对象吗?」



「要说有的话,有。刚遇见克莉丝下久的那个时候,我曾经在达魔之刻,遇到一名拥有纯白翅膀的老先生。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就是那种人。」



「这样啊——」



走出日式四脚门,眼前就是附设遮雨棚的商店街了。与直到刚才的静谧完全相反,这里充满暑假应有的喧嚣气息。



赖通心不在焉眺望人潮,伸手抚摸下巴沉吟。



「——实际上,自从吉尔伯特死后,我就觉得似乎有人在监视露,所以我才会只把露送到这里,并且独自在各方面进行调查,却完全查不出任何结果……应该说,露离开巴黎的同时,那个家伙的气息也消失了。」



「……喂,这样的话,那个家伙该不会追着露来到日本了吧?」



「我并不知道这么多……何况也没有确定那个家伙是在跟踪露——」



赖通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在正面综合大楼二楼窗边挥手的克莉丝与露缇琪雅。







在一般人的认知之中,这应该算是一座小山。



少女以一根细长的汤匙,攻略这座又冰又甜的小山。



切切切、吃吃吃、挖挖挖、吃吃吃——克莉丝从刚才就是偶尔哼着歌,开开心心反覆进行着这样的动作。



看着这间店最大的圣代在面前顺利消失,露缇琪雅并没有惊讶之意,就这么询问前方充满挑战精神的少女。



「——问你哦,所以呢?你觉得阿通怎么样?」



「啊?」



以左手拿起山腰上的香蕉送入口中的克莉丝,抬起头隔着小山看向露缇琪雅。从克莉丝诧异的表情来看,她不像是有在专心聆听露缇琪雅的问题。



露缇琪雅稍微板起脸,将圣代推到旁边,并且把上半身前倾到桌面上再度询问。



「我问你~,实际见过阿通之后,你觉得怎么样?是个好男人吧?」



「阿通叔叔?」



「不是叔叔!那样叫做成熟的男性!」



「可是他是伊织的叔叔,所以是叔叔啊?」



克莉丝伸手推开露缇琪雅的脸,让圣代回到原他之后再度动起汤匙。



「是啦,以辈分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果露和阿通叔叔结婚,露就是露阿姨了!」



「不准叫我阿姨!」



露缇琪雅朝着克莉丝所坐的椅子轻轻踹一脚并且咋舌。人类要和战争妖精公证结婚——除非伪造户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露缇琪雅原本就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到这个阶段,不过她一定要避免被叫成阿姨。假设真的变成这种结果,先不提克莉丝,伊织肯定动不动就会称呼她阿姨。



露缇琪雅喝一口冰咖啡欧蕾调整心情,然后继续说道:



「……总之,他是个好男人吧?」



「烟味好臭!」



「唔……」



少女率直的感想,使得露缇琪雅无法好好回应,只能让视线飘怱不定。



「我、我不会在意这种瘾君子的味道就是了……」



「瘾君子?」



「就是指抽烟的人。——何况阿通并不是烟不离手,也会喷香水,包含这些味道在内,我很喜欢阿通这样的体味……看来日本人不太能理解这方面的感觉吧?」



「克莉丝不是日本人哦!」



「这我知道。」



「还有,如果是伊织的味道,克莉丝就很喜欢!」



「这我也知道……然后啊,这种事别那么大声讲。」



看到克莉丝嘴边被融化冰淇淋沾得黏呼呼的模样,露缇琪雅忍不住露出苦笑。



现在这个时段还没到午餐时间,加上今天不是假日,所以店里只坐了七八分满。确认没有人质疑克莉丝刚才的争议发言,露缇琪雅轻轻叹了口气。



「——跟你说哦。」



这次轮到克莉丝向露缇琪雅搭话。



「克莉丝想绑这样的发型。」



「啊?」



「这样的!把这里跟这里揪起来!的那种发型!」



克莉丝以双手抓住自己的金发,握拳放在脑袋的两侧。虽然只听她用讲的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克莉丝的动作就知道,她所说的应该是双马尾。



「啊啊,双马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