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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背叛(2 / 2)




「呃,现在还不需要担心那个啦。」



我从中打岔,但她已经没在听了。



「勇人,你变重了耶。啊~我的腰好痛,抱不动了。」



语毕,她又把勇人丢还给惠理花。被当成行李般丢来丢去的勇人高声笑着,而我跟惠理花则相视苦笑。



我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哄着勇人闲话家常。每当我去泡咖啡或站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食材时,夕子姐总不忘说一句:「惠理花真是找到了好老公呢。」



「平常我才没那么勤快呢,都是丢给惠理花一个人做。」



我难为情地老实招认,只见夕子姐心领神会地眯起眼来,呵呵一笑。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夕子姐同时养过儿子跟女儿呢。我决定提出挂念许久的问题。



「夕子姐。」夕子姐不喜欢我叫她岳母,每次都会摆臭脸。「在母亲心目中,儿子的地位是特别的吗?」



「那还用说。」



「不,我的意思是『是否比女儿特别』。」



我家的小孩只有我跟我哥,因此问我妈也没用。



「这个嘛,儿子是比女儿特别没错。」夕子姐说道。



「妈,你好过分喔。」惠理花笑了。



「生了儿子跟女儿的妈妈,八成都会这样回答吧。」夕子姐屈身捡起勇人掉在地上的布球。「跟小孩可不可爱没有关系,反正就是会这么想。」



「妈妈可是很宠哥哥呢。」



惠理花并没有语露不满。她接过夕子姐捡起的球,在勇人面前挥呀挥的,那表情才真是洋溢着「娇宠」。



夕子姐吃下我花费三小时熬煮的红酒炖牛肉。尽管惠理花劝她留下来过夜,她仍坚持要叫计程车。我赶在她叫车前自告奋勇说要载她,毕竟我可不想让丈母娘认为我是个不机灵的男人。



哄勇人入睡的时间到了,因此惠理花留下来看家。我本以为夕子姐会坐在后座,不料她却打开副驾驶座车门,纳闷地看着座位上的锁头跟钥匙。



「啊,把它们随便推到旁边就好。」



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夕子姐把锁头跟钥匙搁在膝上,坐进车里。



夜幕低垂,山峦与天空融为一色。繁星点点,大马路上车辆稀少。



「你觉得儿子把你老婆抢走了?」



夕子姐冷不防问道。我思索片刻,这才明白她想知道我刚才提问的动机。



「没这回事。」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我在小学四年级之前,一直住在I镇。」



那是一个比这里偏远许多的小城镇。那儿在日暮前宛如天堂,有河川、田园与树林,我跟朋友几乎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得到宝贝脚踏车、制造秘密基地,都是在I镇发生的事。



然而,不管白天玩得多么开心,天色一暗就得回家。我讨厌回家,讨厌黑夜,因为家里的气氛实在糟透了。当时我老爸在外偷情,时常跟妈妈大吵特吵,而且也很少回家。



比我大六岁的老哥好像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却只是惶惶不安地问着:「为什么最近爸爸跟妈妈老是吵架?」



每次父母在客厅一开骂,我就无法安心看电视,只能到隔壁的前园家借看电视。前园夫妇大概八十好几了吧?老婆婆叫多惠子,老爷爷叫喜一,他们夫妇俩住在一栋小小的屋子里,似乎膝下无子。



有些人会赞美某些老人家「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但多惠子婆婆的年纪并没有降低她的风韵,仍然是美人胚子。她气质出众,跟乡下小镇一点都不搭调。幼小如我,觉得叫她「老婆婆」实在怪别扭的——不过我还是称呼他们「老婆婆」、「老爷爷」。



我长大后问了妈妈,这才知道前园夫妇并非I镇当地居民,而是喜一爷爷退休后想住在空气清新的地方,他们才搬过来的。这是他们的对外说法。



多惠子婆婆个性有点古怪,完全不把小孩当小孩看。这一带的老人家可是把每个小孩都当成孙子看待呢。



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爸妈感情不好,因为到哪儿都听得到他们的争吵声。或许是同情吧,有人一看到我就给我糖果,而我也知道背地里说我们家闲话的人,就跟给糖果的人一样多。



多惠子婆婆从不会这样对我。她不会乱给我糖果,也完全不说闲话。当我打开前园家的玄关门,她只会淡然笑道:「今晚吵得真凶啊。」



前园家的客厅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夏天他们会敞开木制落地窗,冬天则有在煤油暖炉上头冒着热气的茶壶。



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矮饭桌,喜一爷爷总是在上头单手托腮看电视。每当我一进房间,他就会静默地微微点头,不管我转到哪一台都没有怨言;多惠子婆婆则会坐在旁边,时而用鲜艳的丝线做传统刺绣,时而喝茶。



某一晚,我看着漂流(注:原为日本乐团,后成为以演出短喜剧闻名的组合,简称取日语名字头三个字「ドリフ」。成员有志村健和加藤茶等人。)的节目,一边问多惠子婆婆:



「什么是偷情?」



多惠子婆婆一面看报,一面摇着扇子说道:



「大概就是背叛自己立下的海誓山盟吧。」



「喔?」



虽然听不太懂,但听起来好像挺酷的,我想。「我妈打电话跟朋友聊天时,曾经说过:『世上没有男人不偷情』。真的吗?」



多惠子婆婆瞟了一眼在一旁默默剪趾甲的喜一爷爷。



「当然还是有男人不偷情呀。煞有介事地嚷着『没有那种男人』的人,只是还没遇到专情的男人罢了。你说对吧?喜一。」



多惠子婆婆咯咯笑道,而喜一爷爷只是耸耸肩。我从没听过母亲直呼老爸的名字,所以觉得怪怪的,心想:原来老婆婆跟班上的女生一样,都会直呼男生的名字呀。



「可是呀。」



多惠子婆婆用握着扇子的手指背部轻敲矮饭桌的边缘。她的手指既细又白,仿佛干燥的无节枝桠。



「你妈妈还算幸运呢。如果她真的遇上专情的男人,那可就糟啦。」



「为什么?」



「专情的人啊,一旦移情别恋,就再也不会回心转意啦。会偷情、会稍微拈花惹草的丈夫,相较之下还比较能令人安心,而且也比较好应付。」



我纳闷地偏偏头。



「你怎么还听不懂呀。」多惠子婆婆微笑道。「我不知道该下什么结论,总之你妈妈还有很多重新开始的机会啦。毕竟她若是遇上专情的男人,才没有什么『下一次机会』呢。她只能抛下一切全心接纳,或是全力逃跑,就这两条路。这可是很辛苦的喔。」



喜一爷爷的剪趾甲声,为热闹的电视声打着拍子。我再度乖乖点头称是,望向映像管。实际上,我根本听不懂多惠子婆婆在讲什么。



「直到冬天,多惠子婆婆才告诉我她的秘密。」



我来不及在灯号转红前过马路,只好暂且停车。



田地正中央的十字路口视野良好,放眼望去空无一车,但我还是得遵照红灯的指示静止不动,想来真有点滑稽,也有点尴尬。夕子姐在副驾驶座把玩锁头,两个锁头在夕子姐掌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吃晚餐时,我妈对我说:『我跟爸爸可能会离婚。』我爸已经一星期没回家了。老哥压低嗓子说:『是喔,随便你。』我也跟着点点头,但其实我有点难过。」



回到我们两个小孩的房间后,我跟老哥一句话也没说。老哥读起漫画杂志,而我则坐在地板上随意打发时间。我妈待在楼下,但楼下悄然无声。



我耐不住家里的沉默,遂穿上风衣起身。老哥问我:「你要去哪里?」我回答:「我要去看电视。」「看个电视干嘛穿风衣?」老哥说道。



既然老爸不在家,我大可在家里看电视,然而我却直奔下楼,从玄关夺门而出。冷风从山间吹来,飘向后方的白色气息,在微暗的夜色中清晰可见。前园家灯火通明,我却提不起兴致过去,径自信步走向河畔。



这条小河的水量并不多,与白天相同,遵循固定节奏将地面一分为二;每遇岩石或高低差,水声便产生变化。我蹲在河畔倾听水流声。天气很冷,而我又是个没耐心的小学男生,因此我认为自己当时肯定没待多久。



「小朋友该睡罗。」



我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多惠子婆婆。前园夫妻听我妈和老哥说了我的事,于是也担忧地出来找我。



多惠子婆婆见我迟迟不起身,索性也蹲在我身旁。她穿着一身黑衣,围着灰色披肩;桥边的路灯照耀着多惠子婆婆的侧脸,尽管她满是皱纹,皮肤却白皙柔嫩。



「你赌气也没用呀。」



我默不吭声,多惠子婆婆只好叹气。一条睡昏头的鱼跃上河面。



「我的妈妈从前也跟你妈受过一样的苦喔。喜一出生的那一天,她对我说:『多惠,妈妈帮你生下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人罗。』」



「……咦?」



「你今晚倒是一点就通嘛。」



多惠子婆婆将下巴埋在膝上的胳膊间,从旁端详着我。「喜一是我的弟弟。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有这种事吗?」



夕子姐第一次打断我的话。



「天知道……」



我正想将方向盘切向通往车站的道路,夕子姐却悄悄触碰我的胳膊说:「故事还没说完吧?」我笔直往前驶去,沿着车站周边环绕。



「根据多惠子婆婆的说法,她跟喜一爷爷最初都是跟别人结婚,也拥有各自的家庭。」



「可是,战争把一切都烧光了。」多惠子婆婆说道。「我的家、丈夫、喜一的老婆、小孩,全都无一幸免。」



战争结束后,数次受召服役的喜一爷爷,回到了呆呆望着断垣残瓦的多惠子婆婆身边。



「一夕之间失去家人,我一直茫然不知所措,连悲伤都感受不到。可是,一看到喜一,我就顿时心生喜悦,心想:『总算能跟他独处了。』我跟喜一马上就离开那座城镇。我们抛下故乡,决定前往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姐弟的地方。」



「好奇怪唷。」我说。平静地道出往事的老婆婆,在我眼中成了不知名的怪物。



多惠子婆婆望向黑暗的河流。



「很奇怪吧。可是对我跟喜一而言,从前的生活更是奇怪。我们一直互相喜欢,我妈也对我们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自知不能太明目张胆,但我结婚时,心底却隐约想着:『为什么对方不是喜一呢?』」



小健——多惠子婆婆呼唤着我。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八成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说的是,你绝对不能背叛他人。既然你现在很难过,觉得你妈妈很可怜,你就必须成为一个专情的男人。很简单啦,一旦遇到好对象,只要抛下一切,把自己奉献给她就好。」



我们回去吧——多惠子婆婆把我拉起来。她那干燥又冰冷的指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走到我家门口时,多惠子婆婆说:「今晚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千万别说出去喔。」她的笑颜,令我联想起朋友完成秘密基地时的表情。



「她只是闹着你玩的吧?」



夕子姐在副驾驶座盘起胳膊。



「或许吧。」



每当忆起那一晚,我心头总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可是,我突然想到:一般人看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姓男女,通常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但是,兄弟姐妹也是同姓啊。说不定这世上有很多人跟多惠子婆婆和喜一爷爷一样,低调地凭借着血浓于水的情感共同生活。」



「就像这两个锁头?」夕子姐说道。我一看,夕子姐膝上的两个锁头,竟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



两个型号不同的锁头。乍看之下很相像,摆出「我们是不同个体,我们毫无关系」的姿态,其实却被相同的秘密维系在一起——能借由同一把钥匙打开的秘密。这个秘密,名为血缘。



他们向世人隐瞒真相,眼中只注视着彼此。如果多惠子婆婆和喜一爷爷的关系是一种宿命,这样的宿命也太孤单了。



当然,多惠子婆婆的爱肯定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完全不引以为耻,但是我想她一定察觉到了。



他们确实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多惠子婆婆跟喜一爷爷被刻意养成一对相爱的姐弟,这全是他们那个被丈夫背叛的伤心母亲一手造成的。



因此,多惠子婆婆才会告诉我该如何才能不迷失在爱情的迷宫中,以及该如何才能不使自己心爱的人迷惘。



「我没有姐姐或妹妹,跟妈妈之间也没有那种执著,所以实在搞不太懂。看着惠理花跟勇人,不禁令我想起多惠子婆婆说过的话。」



「我看你果然很担心老婆被儿子抢走嘛。」夕子姐说道。



「或许吧。」我再度回答。



「然后呢,怎么样?你能当一个专情的男人吗?」



「我也不知道耶。老实说,我没什么信心。」



但我打算努力一试。我要努力让惠理花相信除了安全的「男性亲属」之外,我这个「外人」也是值得信赖的男人;我必须让惠理花明白,我绝不会背叛她,也不会伤害她。



我将车子停在车站前的圆环。夕子姐搭着车门内侧的门把,转过头来。



「虽然这跟县政府的工作没有直接关联,不过我有门路喔。要不要我帮你查查那对夫妇的户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说不动心是骗人的,但我还是郑重地婉拒了夕子姐的提议。



我目送夕子姐消失在剪票口的另一端,返回来时路。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夕子姐。



在那之后,我目睹了非常美的一幕。



多惠子婆婆在初春时倒下,被救护车载走。深夜时分,我在被窝里竖耳倾听驶近邻家、然后又伴随慌乱的氛围远去的救护车警铃。



多惠子婆婆在镇上唯一的综合医院(其实也只是栋小建筑物)约莫住院一个月,喜一爷爷几乎每天都搭着公车去探病。我常常看到喜一爷爷挺直腰杆,提着纸袋沿着河岸道路而行;每当喜一爷爷看见我,总是一如往常地默默点头。



有时,我会在放学后顺道去医院探病。我妈似乎下定决心后就满足了,那阵子变得相当平静。这么一来,反倒是我爸变得紧张起来,开始懂得回家了。



听我说完家里的现况后,躺在病床上的多惠子婆婆皱起鱼尾纹笑道:「这样啊。」然后要我吃她枕边的橘子跟苹果。此举并非把我当成孙子般疼爱,只是她自己不大有食欲罢了。



待会儿,她一定会假装自己已经吃过,对喜一爷爷说:「很好吃。」即使多惠子婆婆住院,她仍不忘好好梳理、盘起那一头银发。



某日午后,我前往多惠子婆婆的六人病房,在门口停下脚步。房内只有多惠子婆婆跟喜一爷爷两人,床边窗帘半掩,春天的暖阳从窗口洒落。



我看不见多惠子婆婆的脸,只见喜一爷爷坐在床边的圆椅上,阅读从医院贩卖部买来的周刊杂志。我知道自己绝不能出声,但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喜一。」



多惠子婆婆沉静地说道。她的细白指尖,摸索着床单上缘。



「我要留下你先走了。」



读着杂志的喜一爷爷抬起头来,悄悄握住多惠子婆婆的手。



「没关系啦。」我头一次听见喜一爷爷的声音,沙沙哑哑的,语气意外粗鲁。「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我缓缓往后退去,在医院走廊上奔跑。背上的书包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我直直冲到外头,在公车站调整呼吸。他们两人握手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眼底,挥之不去。



山顶的雪尚未融尽,多惠子婆婆就死了。我跟妈妈、哥哥相偕参加隔壁的简朴葬礼,喜一爷爷在乡亲面前淡淡地致词道:「亡妻多惠子生前承蒙各位乡亲关照。」



新学期开始前,由于老爸工作的缘故,我们离开了I镇。大约一年后,喜一爷爷的死讯传到我们耳里,我妈发了吊唁电报。在那之后,我们几乎不再提起曾疼爱过我的「隔壁的前园夫妇」。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正如喜一爷爷所言,他很快就终结了独居生活。



就算现在知道他们是姐弟或夫妻,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哪儿都去不了了。



多惠子婆婆要我保守秘密时的表情;在春天的病房中静静握手的两人,我只要拥有这两幕如梦似幻、烙印在记忆中的美丽剪影就够了。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终于能这么想了。



我一将车子停入车库,惠理花便急着出来迎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担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意外呢。」



「抱歉。勇人呢?」



「他已经睡罗。」



我们进入卧室,并肩凝视着安详入睡的儿子。



「小健,我问你喔。你为什么要问妈妈比较重视我还是哥哥?」



我问的不是比较重视谁,而是谁的地位比较特别——我正想开口,却发现惠理花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只好作罢。



「我只是有点不安啦。」



「为什么?」



惠理花的脸凑得更近了。客厅射进来的灯光,清楚照耀着她认真的眼神。



「小健,我看你这阵子真的很累,如果有心事就说嘛。」



「这个嘛……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含勇人的小鸡鸡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惠理花往后一退。



「难道你做了好几次!」我不禁大叫。



「嘘——」



惠理花尖声说着,窥望勇人的睡脸。



「来,你过来一下。」



惠理花攫着我的手臂,将我拉到客厅。「小健,你真的很坏心眼耶。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傻眼得忘记出声啊。万一勇人染上怪癖怎么办?」



「什么怪癖不怪癖的。」



尽管惠理花嘀咕了几句,仍逼我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我身旁。她看着我的脸噗哧一笑。



「真是的,你不用瞎操心啦。我只是看他可爱,才稍微舔一下而已嘛。」



惠理花见我不吭声,又说:



「好啦好啦,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小健,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才没有咧。」



我稍微撒了个谎。



「你真傻呀。」



惠理花在沙发上抱起双膝,依偎在我肩上。「喏。」我在裤子的口袋中摸索,将放在车上的锁头跟钥匙递给惠理花。



「这是什么?」



「这很适合给勇人当玩具吧?」



「他现在还不会开锁啦。你从哪里拿来的?」



我娓娓道出这阵子忙于工作的原因。「喔?居然有这种事呀。」惠理花感叹着打开两道锁。「啊,真的耶。」她笑了。



今晚她会不会有兴致呢?我想。算了,不必着急。尽管我还想要再拥有一个小孩,但也无须急于一时。



跟公司租来的房子虽然老旧,我却住得很开心,惠理花跟勇人也很快乐。这个家跟前园夫妇的家似乎有点相似;旧归旧,却住得安稳,住得满意。



接下来生个女儿也不错——我的胳膊感受着惠理花的体温,一边如此想道。这回或许会换惠理花吃醋,但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所以不必担心。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们,因此你们尽管放心去爱别人吧。即使被背叛、即使受伤,也要勇敢地爱人。我想,今后自己应该会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亲爱的家人。



朝朝暮暮,至死方休。



我会遵守承诺,永不变心。正如多惠子婆婆所言,这点其实很简单。只要惠理花、勇人跟勇人未来的手足需要我,那便是我的幸福,也是我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