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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兄弟船(2 / 2)


“并不太顺利。继博多之后,系岛和太宰府也发生了类似事件。那边没有调查吗?”



“要调查的事情跟山一样多呢。”



虽然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其中却有着强烈的共鸣。或许是作为警官的矜持吧。



“我不是刑事科的人,不过也收到了有关系岛凶案的情报,本来是想联合调查的。”



“听说凶案刚被发现那会系岛的船越署就被废除了。”



“没错。船越署已经关闭,博多北署也即将关闭。如今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统合协调官到达之前把资料整理完毕,可真是忙到不行了。”



“原来如此。”五十川教练叹着气应了一句,“这就是博多北署的方针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署长甚至说过这样的话——‘要是每个人都去应付的话就会没完没了’。”



热情是无法违拗情势的吧。银岛懊恼地咬着牙。虽说冰冷的眼神很是凶恶,但他是说话方式和措辞都给人留下了细腻的印象。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终于切入了正题,教练要求银岛说明在博多发生的凶案的大致情况。



“受害者是居住在博多的自由职业者高梨佑一,十七岁。下面是有关凶案发生的经过——十二月三十日凌晨四点十分左右,我在博多区四丁目,也就是住吉公园附近巡逻,在住吉路十字路口附近的便利店停车场发现了尸体。”



我不禁大叫了一声。原来他就是第一发现人,真让人吃惊。我的视线和银岛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于是手足无措地又问了一句:



“银,银岛先生,你还在巡逻吗?”



“嗯,没错。从早到晚坐在办公桌前实在憋得慌。高梨佑一全身遍布刺创的尸体被遗弃在停放于便利店停车场的铃木Solio的驾驶座上。”



五十川教练闻言皱起了眉。



“尸体在车里?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听说太宰府驾校的教练车的行李箱里装了尸体是吧。”



“这边也是在车里吗?”



似乎在车内抛尸一事上找到了共同点。但银岛对此表示了否认。



“高梨是坐在驾驶座上 ,我认为跟太宰府的案子还是有很大不同。而且我听说系岛的受害者是在自家被发现的。凶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坚持把尸体塞进车里。”



话题继续推进。



昨天凌晨四点多,发现遗体的银岛当即展开了初步调查,在车座下面发现了疑似属于高梨的手机,可能是高梨和凶手扭打的时候从口袋里滑落的,不过没有其他能证实身份的随身物品。银岛在车内搜索完毕后立即联系了跟警方合作的医生进行了验尸。死亡推定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九日晚八点到十点之间。据说做出判断的医生已于昨天离职。



高梨佑一坐在驾驶座上气绝身亡,全身共有九处刺创,致命伤是右侧头部到颈部中央的大切创。死因为颈动脉切断引发的出血性休克。与日隅美枝子的情况不同,没有发现尸体被移动的迹象,犯罪现场被认为是在车内。



五十川教练插嘴问道:



“你这么能够断定车内就是犯罪现场呢?有什么证据可以断定尸体不是在外面被刺死后再搬进来的。”



“车窗是开着的。凶手可能是将手臂伸入了停着的车的车窗内,刺死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受害者。”



“外边有拿着刀的人,会打开车窗吗?”



“这个疑问是合理的,但从车内飞溅的血迹上看,高梨的确是坐着被杀的。因为从车顶到仪表盘乃至副驾驶座的汽车内饰都被鲜血染得通红。而受害者屁股下面的驾驶座座椅并不是很脏。驾驶座车门内侧门锁上的血掌纹也可以认为是凶手留下的。”



教练点了点头。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的——二十九日晚上九点左右,凶手在便利店的停车场上看到了高梨的车,首先从外边指示受害者打开车窗,虽然尚不清楚受害者和凶手是否相识,总之高梨听从了他的指示。凶手在车窗打开的同时,把胳膊伸了进去,割开了高梨的颈动脉。从车门内侧残留的疑似凶手的血手印来看,是凶手随后打开了门锁,将刀刺向了高梨全身。”



“唔,这个嘛……”



征求银岛的同意时,银岛突然含糊其辞起来。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其实在受害者的身体上,发现了多处有生活反应的皮下出血。”



银岛言毕,催促着我们阅读桌子上的资料。调查资料上附有数张照片,用的是无需打印的拍立得相机拍下的遗体,由于太过生动,看得我不由地把视线从照片上挪了开来。银岛低下头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为了不让我看到,他特地调整了照片的角度,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银岛指着五十川教练手边的资料,继续讲解道:



“看,就在这里,左大腿外侧和背部有多处皮下出血,看起来是在被杀之前,该部位遭到猛烈的撞击,或者说是被攻击了。由于无法解剖,伤口原因不明。”



目测了一下,照片拍摄的位置是受害者的后背,照片上撞击的痕迹依稀可见。



这话感觉在哪听说过。日隅美枝子的身上应该也留下了多处有生活反应的伤痕。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在被施暴后遭到杀害的?”



“嗯,刚才五十川女士提出在外边刺杀后把遗体搬进车内的可能性时,我虽然表示否认,不过或许并没有错。”



“为了击打后背,必须把高梨从驾驶座上拽下来。”



“……不过车内是犯罪现场是确凿的,这个事实并不会动摇。虽说很难想象,但受害者可能是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因为其他原因受的伤,然后偶然遭遇的凶手……不对,这样的状况太过罕见了吗?”



“太宰府的受害者受了更加严重的伤,肯定是在遭受凶手折磨后杀害的。高梨佑一的瘀伤肯定也是凶手猛击的结果吧?”



“你是说他先把高梨从车里拽了出来,对他施暴后又让他坐回驾驶座上杀了他么?”



教练和银岛沉默不语。全都是不明所以的状况,找不到出口。说起不明白的事,我们光是调查日隅美枝子的名字就费了这么多周折,他究竟是如何查明高梨佑一身份的呢?我战战兢兢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银岛先生,你是通过调查座位下发现的手机来确定高梨佑一的身份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银岛以前就认识受害者。



“高梨佑一在初



虽然已经得知了他中途退学后做了自由职业者的信息,但是没想到他还受了少年科的照顾。



“银岛先生明明没有直接参与对他的处理,却还记得他吗?”



“因为他的外表很有特点。”



银岛从调查资料中选取了一张照片展示给我们看。这是一张受害者生前的作品,据说智能手机的相册里没留下什么数据,这是可以了解到高梨素颜的珍贵的一张照片吧。



“发型真酷啊。”



一旁观看照片的五十川教练如是评价。一个金发莫西干头的青年正向这边摆出剪刀手的姿势,因为他穿着印有连锁快餐店LOGO的围裙,所以应该是在打工的地方拍的。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容貌。



“受害者独自住在博多区的公寓里,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由亲戚抚养长大,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养父母家。”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小混混的?”



五十川教练插了一句。



“好像从初中开始就是个问题学生。”



“你知道高梨中途退学的高中和毕业的初中吗?”



“他中途退学的学校是六学区的三仓高中。哦,对了,据说高梨毕业的初中是明壮学园初中部。你们知道吗?那是一所位于东比惠站附近的名牌私立学校。亲戚家很有钱的。”



教练用手捂住额头,沉吟了一会。不久就似乎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听说系岛的受害者也是同岁吧?”



“嗯,也是上过名牌学校的高中生吧?承南高中来着?”



“对,是叫立浪纯也吧。有关于他毕业的初中的信息吗?”



“天晓得,那边就不知道了。”



就在银岛的话越来越少的时候,五十川教练猛地探出了身子。



“作为进行初期调查的警官,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呢?”



教练的语气很平稳,但这句话就足以支配整个场面,紧张感在身上游走。过了片刻,银岛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梨坐的车究竟是谁的。”



我吃了一惊,反射性地盯着银岛的研究。五十川教练似乎对银岛的发言深感兴趣,歪着头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驾驶座的车门和方向盘上都有受害者的指纹,但也发现了数个并非受害者的指纹。车门内侧附着的血掌纹应该是凶手的,除此之外还有三种指纹,简直就像是用来载一家老小的车。说不定是高梨从什么地方抢来的。”



“哦。因为抱有坐在驾驶座上遭到袭击的印象,所以我一直以为那辆车是高梨的。这么说来高梨佑一只有十七岁,还不到可以拿驾照的年纪呢。”



“是的,鉴于方向盘上有高梨的指纹,他可能试图无证驾驶。”



“查询车牌……做不到吗?”



“福冈县交通支局已经关闭了。我在手套箱里找了一下,但没有找到行驶证,所以车主是谁终还是无从得知。”



“原来如此。”教练点了点头,一脸烦恼地抱起了胳膊。无证驾驶,车内发现了受害者以外的指纹。想必有好多谜团盘桓在五十川教练的脑海中,如此说来,每当从银岛那里获取新的信息事 ,我也有种被勺子搅动脑浆的感觉。



“为什么银岛先生会留在这里呢?”



也许是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吧,教练突然转变了话题。



“为了照顾父亲。”



银岛小声说道。



“去年五月份腰犯病了,就一直卧床不起。把他丢下也太可怜了吧。”



“那可太不容易了。”



“没什么,听说无论到哪都会死,所以我是无所谓。是由小行星撞击而产生的难民吧。逃往海外的亚洲人遭到迫害,连饭都吃不上,还不如留在这里比较安全。警署开门的时候,会给职员发放物资。我一面批评消极调查,一边以果腹为目的继续留在这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我坐不住了,连忙对他说“哪里不像话了”,银岛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



“你们真的打算调查吗?”



“地球还没完蛋呢。”



教练淡淡地回答说。



“地球还没完,太厉害了。”



他的语调里既没有讥嘲也没有挖苦。银岛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教练。



“这是受害者的手机,就交给你们两个保管吧。”



这是一台屏幕右下角出现裂缝是手持设备。是高梨佑一的手机。我吃了一惊,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证物吧。



“真的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没事。”银岛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了,那种死法实在是太可怜了。”



银岛还允许我们调查那台从便利店停车场回收的车——也就是高梨佑一被杀现场的车。调查完毕后,银岛将车开到了警署,如今保管在博多北署的停车场。他甚至把钥匙给了我们,让我们随意查看。



虽然对没有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就贸然涉足有些担心,但如今的调查几乎已经停滞,或许就无所谓了吧。我们任由银岛留在署内,来到了停车场。



在车位两头停着两辆形状相同的小型车,外面的是色,里面的是天蓝色。一辆是发现高梨佑一尸体的车,另一辆是银岛或者其他职员的吗?



一出正门,五十川教练就立刻蹲下身去开始系鞋带,我一个人往前走着,径直靠近停在里面的车,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那辆不是Solio,而是Delica D:2,刚才银岛先生不是说发现高梨尸体的车是Solio吗?”



“诶,什么?”



“Delica D:2是三菱的品牌,是铃木Solio的贴牌车。”



“……啊,可是这辆车上有血迹。”



我回头指着车内,往里一看,里面血迹斑斑,就像喷洒了油漆一样。



“是吗?那银岛先生是搞错车型了吧。”



用交给我们的钥匙打开的仍是里面的车——Delica D:2,所以应该是银岛记错的吧。谋杀现场就是这辆车。正如证词所说的那样,窗户也是开着的。



教练打开后座的门,趴着检查地垫。我没有勇气进入杀人现场,只能从外边观察教练的情况。



据说高梨佑一的手机是在座位下面发现的,但车内的调查已经结束,不会有什么引人注目的证物从脚垫下冒出来。



“怎么说呢?做得有点粗糙把。”



教练伏低着身子说。



“怎么了。”



我窥探着窗户试着问道。



“把日隅塞进行李箱的时候,凶手把她的随身物品——背包,眼镜什么都也一并扔了进去,却把显示她身份的东西拿走了。实在有够谨慎的。可是高梨这边呢?遗体被放在驾驶座上,连掉在座位下的手机也没回收。”



“你是说杀害日隅女士的凶犯是不同的人吗?”



“我可没这么说。多半是太过匆忙吧。”



在高速上开车的时候,教练评价这一连串的谋杀是“紧急的突击任务”。从二十九日的二十点到翌日三十日的凌晨一点之间——仅仅五个小时之内,凶手就连杀两人。没有回收高梨佑一的手机真的是因为太过匆忙吗?那么着急杀第二个人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无论怎么搜肠刮肚,以我贫瘠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任何主意。



放弃调查地面的教练从后座爬了出来,这回她绕到了前面,打开了驾驶座的门。然后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竟然直接坐到了座位上。真不敢相信,虽然相比溅满血迹的副驾要干净一些,但受害者显然就是坐在那里丧命的!



“教练,你疯了吗?”



“我一直都好得很。银岛先生也是坐在这里把车开到这的。没什么问题。”



“不是有没有问题的事,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坐下来就能看到高梨被杀时看到的光景了。”



五十川教练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在非常放松的状态下开始玩弄不知从哪拿出的手机。我不由地用目光追随起她的指尖。老师手上的正是刚才从银岛那里收到的高梨佑一的手机。



她从桌面上选了黄绿色的图标点了开来,开来是打算查一下短信。



高梨佑一和某人互发短信的最后一天,是不幸的星期三往后的第五日,九月十二日。在那之后没有操作应用的痕迹。而高梨佑一最后的聊天对象——刚看到屏幕顶上显示的名字的瞬间,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NARU“好久不见,还在福冈吗?”



佑一“还在这里。”



NARU“我有话要说。”



又是NARU,第一起凶案的受害者高梨佑一和第三起凶案的受害者日隅美枝子,找到了两人的共通点。总算找到了,是NARU,日隅和高梨都和NARU取得过联系。



*



离开博多北署之前,银岛还提供了有关系岛发生的第二起凶案的情报。



“关于昨天傍晚发现的遗体,是和高梨佑一同龄的受害者——立浪纯也是吧。我发现高梨遗体的时间是昨天凌晨四点多,博多北署决定终止调查的时间是昨天十六点左右。对,正好是十六点前后,我接到了无线电打来的联络,说在系岛也发现了遗体。”



“无线电能接通吗?”



“是车载通讯系统。就算找到了第二个受害者,我们署长也一味主张‘服从统合协调官’,结果调查就没了下文。”



面对垂头丧气的银岛,五十川教练继续追问道:



“你有听说过关于立浪纯也手机的消息吗?”



“没有。据说遗物已经交还遗属了。哦对,遗体也被遗属领回去了。”



“立浪有遗属吗?”



“有的。他父亲卷入暴乱,九月份就死了,母亲还活着。不过立浪的父母好像在他就读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母亲分居在外。立浪的遗体和遗物都是他的母亲不情不愿地取走的——立浪的手机怎么了?”



“不,没什么。”



教练显然想调查立浪纯也手机里留下的信息记录,就像日隅美枝子和高梨佑一这两个人都跟同一个人物——NARU取得了联系一样,她肯定是想立浪是不是和这个NARU也有联系。不过教练并未把这个重要的信息告知银岛。



听银岛说,系岛的船越署原定于昨天十二月三十日废止,那天上午十一点,有人匿名想船越署报案,说发现了立浪纯也的遗体。虽是重大案件,但也没能推翻废署的计划,船越署于三十日十七时关闭,更名为地区安全中心,之后也没有再调查。



“匿名报案是怎么回事?”



五十川教练诧异地皱起了眉,的确,“匿名报案”听起来就是很可疑的说法。



“严格来说可能跟报警不大一样,昨天上午十一点,轮班的警察到船越署上班时,发现警署玄关的门上贴着一张背面朝上的传单,那张纸上面……”



“那张纸怎么了?”



“上面潦草地写着‘发现被刺死的尸体,请调查’,还附有立浪纯也的住址。”



真是耐人寻味的话,难道是遗留在九州的居民在偶然之际发现了遗体,于是报案了么?不管怎么说,在警察署大门口张贴信息的人,即尸体的发现者身份不明。



“警察看到传单后,就按照信息去了立浪纯也的家,是吧?”



“是的,本以为只是恶作剧,但内容却让人感觉不出恶意。杀人现场是建在船越附近的独栋民宅,也就是立浪纯也的家。被发现时他倒在起居室里,胸口有四处刺创,腹部有两处刺创和三处切创,两边手腕和右上臂上有防御造成的切创,恐怕也是休克死亡吧。死亡推定时间是二十九日二十三点到第二天三十日的凌晨一点之间。”



“调查尸体的警察现在在哪?”



“很遗憾,已经离职了。现在是第三次离职高峰。”



“哎,那可不好办了。把匿名信息贴到警察局的第一发现者也不知所踪对吧?”



“是的,我们不清楚他从哪来,也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只是既然昨天上午还在船越署张贴传单的话,有可能还在附近吧。”



果然不出所料,这回五十川教练提出要去系岛,主要目的应该是查验作为命案现场的立浪的家,并且对立浪的母亲——船越警署的警察在警署关闭前找到的唯一的受害者的遗属,现在的时刻是十四点,离天黑还早。跟银岛道别后,我们坐上教练车。银岛特地来到警署的大门口送别。



“以防万一,我们先交换一下号码吧。”



银岛这样提议后,教练的表情有些阴郁。



“能通电话的时候应该很少吧。”



“是这么回事,不过可以发短信吧。”



跟利用数据包通信的电子邮件不同,以电话号码作为收件人的短信服务则通过线路交换的网络收发文字,基本机能和电话一样,甚至听说发生灾害时短信更加有用。不知为何,五十川教练对于给与联系方式一事十分消极,所以我决定跟银岛交换号码。



“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和稍稍摆出敬礼姿势的银岛道了别,我们从博多站东入口驶入了福冈都市高速环线。根据教练的指示,开车还是由我负责。身体渐渐习惯,打方向盘的动作也越来越顺畅。



“不告诉银岛先生真的好吗?”



“啥?”



“NARU的事。”



警察并不知道受害者们和NARU取得了联系,如果受害者之间有共通的地方,那么“无差别杀人”这一大前提就会被推翻。可教练却隐瞒了这点,恐怕是有意为之的吧。



车内回荡着干巴巴的笑声。我侧目看向副驾驶座。之间教练抬起嘴角,露出讥嘲的笑容。



“跟他说有什么用?那些人只会干坐着等消息。”



教练的话声依旧阳光,其中却蕴含着确实的冷漠。我屏住呼吸,用力握紧方向盘。



“不能这么说。银岛先生其实是想继续调查下去的吧。他把案情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我们,不是个很好的人吗?”



“可是结果还是没有调查。”



我感到一阵莫名恐惧,从教练的侧脸看不出一丝疲惫的神色。恰恰相反,她的眼睛闪着精光,甚至感觉全身都散发着能量。



“嘴上怎么说都行,其实是项调查,想洗刷遗憾什么的。即便真心这么想,但要是不采取实际行动的话,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银岛先生和市村都是一路货色,小春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过了荒津大桥,福冈巨蛋就出现在了正面。百道浜位于福冈市中心的海滨开发地区。福冈塔,巨蛋体育馆,福冈市博物馆等鳞次栉比,是县内屈指可数的度假区。右手边的博多湾。虽说海水很快就会因为泰勒斯的冲击蒸发殆尽,但此刻的海面海水一如既往地宁静,闪烁着蓝色的光辉。



“我不觉得付诸行动就是一切。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做事。”



“哼,小春还是那么温柔。”



教练车从福重JCT沿着今宿道路前进,一路驶向志摩船越。



系岛市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优良渔场,玄界滩出产的牡蛎是该市的名产,在牡蛎旺季来临的冬天,加布里、船越、福吉、岐志渔港等地开设了数十间牡蛎小屋,吸引了众多游客。但眼前的船越渔港却极之萧条,防波堤对面是广阔无垠的黑色海面,激起了碎裂般的浪花,只有用流行字体书写着“牡蛎小屋专用停车场向前五十米”的招牌饶有趣味,更加凸显了寂寥。



“啊,是牡蛎小屋耶。小春去过系岛的牡蛎小屋吗?”



“只跟朋友去过一次。”



“真好啊。好想在地球毁灭之前尝尝。”



在濒海的住宅区中,有一栋特别大的独门独院的小楼。这栋砂浆外墙的现代风独栋民宅正是立浪纯也的家,也是犯罪现场。听·说那是立浪父亲的老宅改建的房子,跟新建的没两样。据说第二位受害者立浪纯也和父亲曾一起在这里生活。即便父亲死于暴乱,他也没有逃往任何地方,一直孤独度日。



立浪就读于福冈市西区有名的私立学校,所以可以推测出这是一个资金宽裕的家庭。但从此处到承南高中需要换乘电车和巴士耗时一个半小时以上,上学应该很不便吧。伸手去开玄关的门,发现门已经上了锁。



虽然去了船越署,也就是现在的船越低区安全中心,但因为机构是无人状态,所以没能获取进去立浪纯也家的许可。现在钥匙是谁在管理也不确定。光看外观,怎么也不会觉得这里是惨烈的杀人现场,窗玻璃没有打碎的痕迹,门也没有被撬开的迹象。



“凶手是怎么进入起居室的呢?”



“这个嘛,就我所见,感觉这个城市里也没几个人,立浪没有锁门也不是什么怪事。凶手可能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的,也可能是立浪自己把他放进来的,说到底是在凶手和立浪相识的情况下。”



五十川教练仔细打量着停在车库里的车。是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的白色面包车。一定是立浪纯也的父亲所有的吧。我清了清嗓子,向教练问道:



“又在意车了吗?”



日隅被装入教练车的行李箱,高梨坐在驾驶座上遇害。在听取银岛说明的时候,我也一直很在意这事。我以为教练是想找出汽车的共同点才观察立浪家的车,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总觉得,这辆车好像直到最近还有人开过。”



“诶?”我不禁反问了一声,“什么意思?”



“座椅上没有积灰,而且就像小春练停车的时候一样,车身是斜着停进去的。是不是那个急性子停的呢?”



虽然有一句话很多余,但听她这么一讲,相对于车位,看起来的确是以微妙的斜角停进去的。如果真有谁开过这辆车的话,既然立浪纯也的父亲已经死亡,那不就正是立浪本人所为吗?但立浪才十七岁,应该没有驾照……好像在哪听到过这样的事。听到五十川教练呼呼的鼻音, 我骤然回过神来。



“闻上去好香啊。”



不知从哪飘来了夹杂着海风味的芳香。是酱油味啊,我不由嘟囔道。很久没闻过弥漫在厨房里的饭菜香气了。环顾四周,那块“牡蛎小屋专用停车场向前五十米”的招牌映入眼帘。



“还在开吗?”



“不会吧。”



我们面面相觑,跟着招牌往前走去。招牌上的文字并无虚假,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在空旷的土地上,临时厕所和塑料大棚一字排开。十多个塑料大棚都是牡蛎小屋,店头挂着写有“系岛牡蛎”的旗帜。



酱油的香味果然是来自这个牡蛎小屋。伴随着宜人的海风,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铺面而来。但停车场里一辆车都没有,自然也不见客人的身影。



耳畔只有鸟鸣声,然后是跑调的歌声。



——歌声?



“波谷浪隙间,生命之花朵,并蒂双双绽。”



有人在唱演歌。是年轻人的声音。



“兄弟船,父亲的遗产,外表虽老旧,船体久弥坚”“ 是我与兄长,梦想的摇篮”——年轻人气势夸张的歌声随风飘来。



“哈哈,真难听啊。”



就像插嘴似的,又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柔和而欢快的笑声。



唱演歌的男人大概是得到了“难听”的评价感到不爽,中断了歌声。



“我唱得有这么差吗?”



“嗯,奶奶遗传的。”



“太糟糕了。”



“我觉得挺有味道,哈哈,不过还是太难听了。”



另一个男人笑得很开心,唱演歌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这是让人想多听一会的欢快笑声。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平静的对话了。



从暗处观察两个男人的模样。他们就在从招牌方向看最靠前的牡蛎小屋前。唱歌的男人双手捧着纸箱模样的东西,似乎正往塑料大棚里搬运东西。而笑得很开心的另一个男人大概是坐在了什么地方,个子看起来相当矮小。



“小春,走吧。”



“诶,怎么了?要去跟他们打招呼吗?”



“怎么说呢,也算是打招呼吧。”



我对在边鄙地方见到的人颇感不安,虽然对“一期一会”这个词颇感苦恼,但如果是世界末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教练却压低声音告诫我说:



“不过这两个人有些奇怪。”



“听他们说的话,感觉就是普通人吧。”



“不是说人不可貌相吗?那些闲聊,傻笑,路人问路时会爽快带路的普通人,也会满不在乎地杀人哦。”



“太极端了吧。”



“不过呢,事实上世界末日的时候还待在这种地方人可不普通。”



或许是感受到了脚步声和人的气息,他们回过头来。当两人的剪影露出来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边笑边说着“五音不全”的男人——从远处看就像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其实是坐在轮椅上,手和脚都缠着绷带,几乎看不出人形。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从遮住脸的白色绷带后面显露出来,捕捉到了我们。



“小哥,歌唱得不错嘛。”



教练毫无怯意,用快活的声音朝两人打了招呼。



唱跑调演歌的男人表情明显僵硬起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这边。他长得人高马大,加上一头醒目的银发,与铁面的银岛不太一样,感觉难以接近。仔细一看,他的耳朵上至少分布着十多个耳环。



“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鸟羽一郎的《兄弟船》。”



银发男子生硬地答道。



虽然因为代沟,我既不知道鸟羽一郎也不知道《兄弟船》,但银发男和绷带男看起来不像是听演歌的年纪。虽说看不见绷带男的脸,但听声音与我同龄,银发男也差不多的样子,搞不好两个人都未成年。



“你俩现在在做什么?”



五十川教练直爽地问道,银发男作为代表回答道:



“我们啊,唔,只是在搬运战利品而已。你们两个又是来干啥的?”



“这里有桩案子,我们正在调查呢。”



“调查?”银发男拧起了眉头,“警察吗?”



“以前是警察。”



“以前是?那现在不是警察了吧?”



“没错,就跟志愿者差不多。我现在正在调查,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事吗?”



银发男的眼眸瞬间不安地晃动了一下。他弯下身子,向一旁的绷带男小声问道:



“(大哥,咋办?)”



银发男的嘴似乎动了一下,确实有些可疑。



“你愿意协助维持福冈的治安吗?”



在教练的再三追问下,这回绷带男回应道:



“嗯,这是当然。除了我们两个,已经还就没见到留在福冈的人了,所以不甚荣幸。”



绷带男用手指了指牡蛎小屋。看来是绷带男话更多,态度也更为柔和。



而银发男则将手里的纸箱粗手粗脚地往地上一放,露骨地表示着不爽。他握着绷带男轮椅的把手,灵巧地避开塑料大棚的台阶往里走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就看得出他推轮椅的手法已经相当娴熟了。



教练假装老实地跟在两人身后,偷瞄扔在地上的纸箱。这个就是银发男刚刚提到“战利品”,里面塞满了罐头和应急食品,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



绷带男招手把我们叫了过来。



“请进吧,我们也只是擅自住进来的。”



“住在这里吗?就你们两个?”



“是的,因为留下了很多趁手的必需品。”



牡蛎小屋里很是宽敞,未经修饰的水泥地面上设有两排营业用的带烤架的桌子和折叠椅。墙上醒目地挂着菜单,牡蛎一盛,虾夷扇贝,乌贼。烤饭团等文字跃然纸上、光是看着,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



桌子之间的过道上摆着几个煤油炉,原本是为了让塑料大棚里的食客不至受冻的装置,但在电力和煤气都断绝的今天,温暖的火炉成了生命线。



入口处的炉子上放着铁丝网,里边冒着烟,飘到外头的香气自然是来自这里吧。摆在网上的是剥了壳了牡蛎。正当我对在如今的世道是如何获取海产表示疑惑的时候——



“这就是战利品,牡蛎罐头。”



绷带男敏锐地说道。



“我让他去附近搜索了一下,发现有些人家的储藏室里还留着罐头。有青花鱼罐头,金枪鱼罐头什么的。牡蛎罐头很少见,我想干脆用网烤一下试试看。”



看来战利品指的是在城里搜索找到的物资。绷带男拿起放在网旁的空罐,把包装转向这边,只见上面写着“烟熏油浸牡蛎”。



“系岛是个不错的地方吧?最有特色的就是这个牡蛎小屋。对了,要是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牡蛎怎样?虽然不是系岛产的,而且是罐头。”



似乎感觉这是个好主意,绷带男绽开了笑容——因为绷带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管应该是在笑吧。“喂”银发男低声叱责了一声,但绷带男不为所动。



“大家一起吃比较好吧。来来,快坐快坐。”



我们在绷带男的邀请下坐到了桌边。



我将背包抱在膝盖上坐了下去,后边传来了火炉的热气,后背渐渐暖和起来。绷带男快活地翻烤着网上的牡蛎,一旁的银发男长叹了口气,一边说着“真没办法”,一边准备起了水壶。好像是打算用另一个火炉煮茶。



仿佛郊游或露营的松懈气氛终究只是表象。证据就是五十川教练环视着小屋的内部情况,丝毫不掩饰她的戒心。



“对了,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教练盯着火炉上的银色水壶开口问道。



银发男和绷带男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颜色。



银发男回答道:



“我叫……日野,他,他是……秋田。”



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停顿。这让我觉得很别扭,但也不能当场指出来。我一言不发地向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亲戚。”



“堂兄弟?”



“对啊,有意见吗?”



“怎么可能?干嘛这么紧张呀,日野君?”



银发男日野之前称呼秋田为“大哥”,如果说是亲戚关系的哥哥的话,倒也说得通。教练继续提问道:



“你们为什么没有逃离福冈呢?”



“秋田大哥住院了,他卷进火灾受了重度烧伤,不能勉强移动对吧。”



“是么?所以日野君就一起留下来了。你们的关系可真不错啊。”



急匆匆想要结束对话的日野似乎隐瞒了什么。秋田也停止了刚才的闲聊,静观着日野和五十川教练的对话。



烧热的水壶开始喷出白色的蒸汽。



日野用锐利的目光依次打量着教练和我。



“你们在调查什么?”



“在说这个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的事。喂,干嘛要用假名呢?”



“啥?”



“已经完全暴露了喔。尤其是日野君,简直就是个三流演员。”



我一下子捂住了嘴。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搞不好会叫出声来。紧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塑料大棚。



“重度烧伤不能动弹,这样的设定未免太糙了吧。如果是脸上裹满了绷带的重度烧伤,喉咙也会被烧烂的,应该说不出话才对。但秋田君的小声听起来却响亮得很。其实并没有烧伤吧?”



水壶嗡嗡地叫着,水早就烧开了。



“缠着绷带是因为需要把脸遮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名,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脸,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我的妄想不停地往坏处延伸,如果日野口中的“大哥”包含着同属反社会势力的伙伴之间的盟约的意思——说得清楚一点,如果是黑社会性质的“老大”,又该怎么办呢?



“喂,秋田君是服刑犯吧,伺机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对么?”



日野首先动了起来,他抓起背后的折叠椅,朝坐在正面的教练劈头盖脸地砸来,教练踢开椅子站起身来,在地上滚了一圈躲了开去。折叠椅猛地撞到了水泥地上。



教练手里没有什么能够当作武器的东西。就在我这么想的一瞬,教练拎起火炉上的水壶,把烧开的热水泼了出去,日野立刻避开身子,但指尖好像还是浇上了开水,不由地叫了声“好烫”。



拉开距离的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你是来抓大哥的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总觉得对话有些对不上的地方,虽说没有任何根据,但我并不觉得这两个男人参与了某种犯罪。可是教练和日野的对话已经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日野又冲着五十川教练的头部举起了折叠椅。



我赶紧躲到后方桌子背面,稍微喘了口气,又把秋田坐的轮椅也拽了过来。



瞅准日野躯干露出破绽的一瞬,五十川教练缩短了距离,拽住衣领,瞄准足踝,猛地一脚横扫出去。日野失去了平衡,随即趴在了地上。刚想支起上身,教练就从背后把胳膊缠在了他的脖颈上。



“要是再敢乱闹,就把你掐死。”



在短短的两三秒的时间里,日野痛苦地呻吟着,然后随着“哦呀”一身大叫。上半身猛然抬了起来,银色的后脑勺撞上了五十川教练的下巴,解除了束缚。日野拉开距离。开始随手抓起身边的牡蛎夹和手电筒之类的东西扔了出去,教练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对对,很聪明嘛,和打不过的敌人对抗的时候,保持距离乱扔东西威吓是最好的。”



“闭嘴!”



五十川家里也把牡蛎夹抛了回去,怎么说呢,就像一场你来我往的胡闹。



我和秋田提心吊胆地看着两人闹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家长的气氛消失了。置身事外观看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真的很滑稽。又过了片刻,我们互看了一眼,面对面歪着头。



“为什么要吵架呢?”



“天晓得……”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和秋田一起发出了声音



“别打了,五十川教练!”



“小光,别这样! ”



这个自称日野的银发男的真名好像是光。



五十川教练和光都对我们的呼喊置若罔闻,好像是沉溺争斗无法自拔,完全听不见的样子。



“先冷静一下吧。教练!太危险了,别这样!”



“花点时间谈谈吧。喂,小光,听我说话!”



声音仍旧传达不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姑且不说那个血气方刚的银发男,秋田——虽说真名还不得而知——大概是好好说话就能交流的对象,要是互相开诚布公,就不会发生暴力冲突了。



怎么办呢?就在我再次和秋田交换视线的时候,银发男光抓起掉在地上的水壶,狠狠地砸了过去。



五十川教练轻轻一避,水壶在空中飞舞,朝着我们藏身的桌子笔直地砸了过来。我条件反射般地将抱着的大背包扔了出去,滚烫的铁块和背包撞在一起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记闷响。



千钧一发。我把手按在胸口深深地吐了口气。正在争执不下的两人终于转过身来。



秋田无奈地笑了笑,向光问道:



“满意了吗?”



“还没完呢,要是不让她们闭嘴,大哥又要……”



“让她们闭嘴?难不成你打算杀了她们两个?”



“不行吧……”



光眼神游移,吞吞吐吐地说道。



五十川教练似乎没了气势,她崛起了嘴,就像个闹情绪的孩子。



“先动手的是你哦,我是正当防卫。”



秋田代替光鞠了一躬。



“你说得没错,对不起,我就把实话告诉你们吧。”



“说了实话又会怎样?”



“就看你们了。”



秋田边说边把手按在脸颊上,扯开了绷带的结。



缠在脸上的绷带慢慢解了开来,从白布内部露出了真面目。只见他皮肤苍白,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头发干燥清爽,眼睛乌黑细长。



我突然意识到我认识这个人。



“我的真名是了道。刚才谎称是亲戚,其实是兄弟。我叫了道晓人,这是我的弟弟光。”



听到这个罕见的姓氏,我的记忆即刻复苏了。了道晓人,就是发生于八年前的杀人案——通称了道事件的犯人。



八年前,在宫崎市日之影町的民宅里,一名男子——时年五十二岁的栅木坚治被勒杀,到附近派出所投案自首的,正是受害者的侄子了道晓人,时年二十岁。在他幼年之际,代替父母抚养他的祖父母双双去世,与弟弟一起被伯父栅木坚治收养,长年遭受栅木的虐待。



而了道事件因晓人日常使用轮椅而引发热议。他出生的时候患有先天性胫骨缺损症,两岁时双腿做了截肢手术——



杀人犯就在眼前,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他为何要躲在冷清的牡蛎小屋里呢?



化名秋田的晓人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是在十一月福冈监狱的集体越狱事件中逃出来的。要是你们不肯放过我,那就把我带回监狱吧。”



“不行,绝对不能让你回去!”



光打断了晓人的话。



“大哥越狱后又不是要作恶。就算陨石砸下来,犯人还是要关在监狱里,这也太过分了吧。”



“小光,闭嘴。”



“大哥又没做错什么!他为什么要死在墙里!”



据说小星星撞击公布以前,光生活在东京,为了帮助哥哥越狱,他在人流中逆行,千里迢迢赶赴福冈。他与同一时间策划集体越狱的指定黑社会“刀轮会”的服刑者和组员合作,让囚犯们逃到外边。



不知怎么的,我被光拼死的诉求打动了。



五十川教练抱着胳膊说道:



“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希望罪犯跑出去的。就算真有陨石掉下来,也应该服完刑期才是。”



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光也提高了嗓门。



“听我把话说完。我不希望罪犯到处乱跑,不过只要他们不害人,我也懒得管。你们能证明你们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吗?”



光“啊”地一声皱起了眉头,晓人则睁大了眼睛。



“前天这附近发生了命案,博多和太宰府也发生了同样的命案。”



教练对连环杀人案的概况做了简单的介绍。默默聆听的光,在提到匿名传单的时候开口说道:



“立浪纯也这个人的尸体就是我发现的。”



现在轮到我们“啊”地反问了。



“大哥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在这件牡蛎小屋附近的人家里寻找食物,昨天我也在这附近的公寓和民宅里寻找吃的,经常有自杀的人挂在家里。可那户人家太惨烈了,于是我便报了警。”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不,或许也不是偶然,因为滞留在这附近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



“这就是那张告示的由来吧,你为什么要匿名?”



“第一发现者会被问一大堆问题吧?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尽管如此,光并没有无视杀人现场。虽然是个暴脾气,但肯定不是坏人。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们。看着地上滚落的水壶和打翻的桌子,晓人噗嗤一笑。



“再喝杯茶怎么样?这回可别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