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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明广从钱包的里面拿出一张使用过的电话卡,插入公用电话机中,拿起话筒。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使用这张电话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公用电话在公寓林立的道路旁边。他将电话亭的门关上,周围环绕着的圣诞歌曲的声音变小了。他透过电话亭透明的外壁,观察着周围正在购物的人群的身姿。



他没有回阿满家,而是在外面凑合了一宿。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站在几乎没有车辆通过的马路上眺望着。如果被警察抓到的话,会有好一阵子看不到朝阳了吧。他思索着,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最后看一次升起的朝阳。然后他在路上来回走着,考虑着是不是要给老家打个电话。决定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电话卡里剩余的时间在电话机的液晶屏幕上显示了出来。因为老家离这里挺远,所以能用的通话时间并不算长。



他按下老家的电话号码,担心着应该怎么和家里人说话。家里人如今会怎么看自己呢?周围的邻居们又会怎么看自己的家里人呢?他一想这些就伤心,但即使这样,这通电话也非打不可。



呼叫音鸣叫了几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是母亲的声音,他马上就听出来了。虽然已经有半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但这是他从小时候就无比熟悉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句话。



“妈妈。”



瞬间,电话那面沉默了起来。



“明广?”



她的声音相当惊讶。



“你现在在哪里啊!”



他觉得即使告诉母亲自己现在在哪儿也无所谓,就向母亲说明了自己现在在何处。因为这个地方距离松永死去的车站实在是太近了,所以母亲很惊讶。她还以为好一段时间没有明广的消息,他一定能逃得远远的。



母亲并没有大声怒骂,反而对儿子愿意跟自己说话,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况表示感谢。



警察跟她联络的时候,母亲有多么惊讶,有多么担心,明广清楚得很。母亲好几次问他,你还好吗,他都是硬着头皮回答没有关系。话筒的那边,能听见母亲抽泣的声音。他的胸口阵阵作痛,以前他也让父母操心过,但却从没像这次这样闹得这么大。



他从母亲的话中了解到了兄弟和亲戚们的近况,也清楚了在远方,家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到牵连。



自己在这个社会中,已经被视为一个杀人后潜逃的杀人犯了,明广再次了解到了这点。



“你没有打算去自首吗?”



母亲战战兢兢地问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想必她为了劝逃亡中的儿子自首,下了很大的决心吧。一想到母亲为自己的付出,明广就觉得很抱歉。



“打完电话后,我就去。”



“这样啊。”



母亲好像放下心来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必须说的事情。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的电话。



他很紧张,握紧了电话的听筒。他通过透明的墙壁,看到了被装点一新的商店橱窗。圣诞节的灯饰就像是星星一样闪烁着。



“即使我跟警察说这件事,他们想必也不会信吧。如果被拘留了的话,我也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所以必须在进入拘留所之前说清楚。”他想要告诉母亲,自己是无辜的。不过电话卡上的通话时间快要用尽了,恐怕没办法说得很详细了。



因为电话亭是完全封闭的,所以看起来比外面要温暖。但实际上,明广感觉自己就像呆在冰箱里一样。这里面充斥着冰冷的空气。为了避寒,他将从阿满那里借来的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



这种寒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松永死的那天早上。那天早上,灰色的薄云笼罩着天空,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染成了灰色,模模糊糊的。这种模糊感是不是因为自己对那件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呢?早晨的风景,胸膛内侧的寂寞感,和孤独的寒意,混杂在他的记忆里。



松永死后,站员就急忙赶了过来。如果当时不逃跑,而是留在原地将自己的所见直接讲出来的话,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那是十二月十日的早晨。



在急行电车取走了松永的性命之后,明广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和明广四目相对,然后一脸恐怖地逃跑了。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因为他通过检票口后,只在站里看到了松永一个人,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不过,他对这女人的长相有印象。他以前见过她一次,她是当时和松永一起等车的那个女人!而且,她很可能就是松永跟同事吹嘘的时候,说的那个玩玩就甩掉的女人。



明广因为听到了松永正在哼的歌,所以丧失了杀意,远远地躲到了后面。



突然间,有一双细细的手腕从视线外伸过来,从背后推了松永一下。他越过专门为视觉障碍者所铺设的黄色点字砖,跌落到电车的前方。



明广根本来不及出手相助,急行电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掉下去的他一脸惊讶地望向站台上的明广。明广的身边,就是那位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女人。但在松永望向她之前,轰鸣着的巨大铁块就撞向了他。就好像是用勺子轻轻捞起炖菜一样,他的身体瞬间就飞了出去。



明广愣了一阵,然后望向旁边的女人。



女人就像戴着面具一样面无表情。不知她是望着电车驶过后的铁道,还是望着车站对面的建筑物。不过,她的面无表情,也只是电车刹车后的那短短的一瞬间。



她转头斜着脸看着明广,就好像不在意现场是否有目击者一样。她对松永的杀意竟强到了这种程度吗?



然后,她转过身,从明广身边逃跑了。她从站台的一端飞跳下去,然后瞬间消失了。这期间,明广只是呆立着,就连她逃跑的线路都没怎么看清楚。



紧接着,检票口处的站员就打开了门,飞奔出来。



明广之所以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逃走,或许也是因为感受到了和那女人相同的恐怖吧。



他觉得站员很有可能察觉到了他之前对松永抱有的杀意。他甚至有点分不清楚,刚才杀死松永的是那个女人还是自己,亦或是自己的杀意化作了那个女人的形态?事情如此突然,他的脑子里一团混乱。



虽然他对松永抱有杀意,但自己太不中用了。难不成真的是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化作了她的形态,代替自己杀死了松永?或者自己见到的只是幻觉,其实是亲自下的手吗?



他跑向那个女人消失的地方,跳下站台。那里的铁丝网已经破了,想必她也是从那里进来的。刚才她就是趁着明广离开松永身边的时候,犯下了罪行吧。



明广穿过铁丝网的破洞,逃走了。他的脚步声回响在冰冷结冻的柏油路上。



那个女人的确就是以前同松永一起搭乘电车的那个。如果说她是松永的前恋人的话,那她的杀意从何而来,就很容易推测出来了。这样一想,明广也确信了,杀松永的人并不是自己。



这样一来,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那就是抓住那个逃跑的女人。



他奔跑着,搜寻着那个女人。如果找不到她的话,自己就会成为嫌疑人。因为站员并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电车的司机和乘客是否看到了那个女人呢?如果没人能替自己作证的话,谁都会认为是自己推下了松永。因为自己逃走了,这恰恰可以成为作案的依据。



明广跑了很长时间,但一直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路上擦身而过的女人,站着跟人说话的女人,他都一个一个细细看过了,但没有一个长得像那个把松永推下站台的女人。



他喘着粗气,脚也累得动不了了。他停在距离十字路口不远处的饮食店门口,散乱的呼吸化作白雾,消失在空气中。



他冷静下来,望着周围的行人,他这才发现,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很难成功。



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有一位正在上班途中的女性,好像是在等待信号灯变绿。虽然发型跟那个女人很像,但当她转过脸来时,那张脸却是完全陌生的。



明明身边有人,却还是犯下杀人的罪行,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没有计划,而是突发式的犯罪。现在,她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她是会为刚才的杀人行为而感到无比恐怖,还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去自首呢?



其他人取代自己作为嫌疑人被追捕的消息,如果传入了她的耳中会怎么样呢?因为他人被追捕而让自己的罪行不被怀疑,这样,她因杀人而不得不赎罪的人生又会重放光明了吧。明广的行为对她而言,就像一道驱逐了所有阴影的光。这种不需自首可以逃过惩罚的机会,对她来说魅力无穷。但是对明广而言,这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本来想要去警察那里,但是,他不确定他们是否会相信他。



明广无力地向着车站走去。现在那个站员,一定已经将不法分子逃出车站的事情报告给警察了吧。



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他回到能看到沿着铁路的绿色铁丝网的地方,这里离车站已经很近了。如果现在有警察叫住他,询问他是否就是今天逃走的那个男人,他也不想再逃了。



他越来越接近车站了,他能够看到停止的急行电车,和围观的人群。很多人隔着铁丝网眺望着车站里面,铁路上也有不少穿着工作服的人,似乎是在进行什么工作。他们是铁路公司的人还是警察呢?应该是在处理松永的尸体吧。不知不觉,他的脚停了下来。



将松永推落的女人,可能还会来这个车站。因为她和松永搭乘同一辆电车,这个可能性实在不算小。



如果这样的话,躲在某个地方守着,等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也不是不可以啊。如果她来的话,就立刻出去逮住她,不来的话再去警察那里也不迟。



他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搞不好会有被逼迫强行认罪的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倒不如自己先找出犯人,然后再跟警察说明。考虑完之后,他也下了决心。



不过又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藏在哪里比较好。必须是不会被人找到,但又能时常盯着车站的地方。



他知道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但是,他却犹豫着这是否合乎伦理。潜藏在那个地方,私自观察着别人的家庭生活,并且利用这那个人身体上的残疾,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妥。



他远望着灰色天空下不自然地停着的电车,和周围忙碌作业的人群。又有一个人经过明广身边,冲过去看着热闹。他下定决心,然后朝着那栋房子走去。



他对着话筒宣称自己并没有杀人,母亲的回答是她相信明广。她是真的相信,还是只是为了让儿子放心,明广并不清楚。但是,明广确实很感谢母亲能这么说。



电话机的液晶屏上显示卡的点数已经不足了。



“我差不多该挂电话了。”



他向母亲说明,电话卡上的点数快要用尽了。在这期间,液晶屏幕上的数字越变越小。



他不得不去自首了。他不清楚要警察相信自己的话需要花多长时间,因为自己已经逃离犯罪现场两星期了,这是个铁一样的事实。就算自己反复解释,警察也未必会相信。



他对松永的确抱有杀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也根本没有必要逃。自己现在所陷入的困境,就是对自己曾产生杀掉松永这个想法的惩罚吧。其实这种惩罚也并非没有道理,对别人产生杀意本来就不应该。



“那么再见了。”



他对母亲这么说的时候,电话卡也用尽了。明广放下话筒,走出电话亭。他混杂在人群当中,向着警察局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对能否洗刷冤情感到不安。审讯一定是很严厉的吧。这样的话,曾经对他抱有杀意的自己,会不会一时糊涂,而代替那个女人承担下罪名呢?



他与前来购物的一家人擦肩而过。母亲握住孩子的手,望着店铺的橱窗。橱窗上用喷雾剂画着一个圣诞老人的形象。



明广将从阿满那里借的大衣拉紧。突然,他觉得胸前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就好像外套的材料格外硬一样。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寻找着大衣的里侧,那里有一个暗袋。他以前没有注意到。



暗袋里有什么东西。明广打开暗袋,发现了几张照片。从周围的风景来判断,这可能是阿满站在公园里拍的照片。



照片一共有四张。阿满站在公园里照的照片一共有三张,每一张照片里她都望向远方,不过她也看不见镜头在什么地方吧。天气似乎很不错,头顶上的天空湛蓝无比。



最后一枚照片并不是在室外照的,好像是在哪个餐厅里,因为桌子上摊开放着菜单。阿满坐在桌子的一侧,被当成背景的咖啡厅风格的餐馆内放着很多用陶制成的小动物。



明广停下脚步,细细品味着最后一张照片。他在人头攒动的人行道上突然停下来,后面的人撞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完全不在意那些不满的人们的灼人视线。



他心跳加速,动脉跳动的声音甚至能清晰地传到耳中。圣诞歌曲的喧嚣从他的身边完全消失。



因为,那最后一张照片上,居然照着杀掉松永的那个女人!她与阿满并排笑着,穿着服务员的制服,很有可能是在这里工作。难不成她是阿满的朋友?



是的,这绝不是偶然!



明广立刻向着阿满的家跑去。



阿满一边听着别人哼着铃儿响叮当的旋律,一边把碟子端到客厅的被炉上去。她有一种父亲还活着的感觉。父亲一直都喜欢一边哼着歌,一边在起居室里读报纸。



正当她思绪万千的时候,鼻歌停止了。



“阿满,把杯子也拿过来。”



佳绘说道。



再过一会儿,她做的炖牛肉就好了。然后就可以切蛋糕,正好能赶上电视里的电视剧重播。



厨房里炖牛肉的香气四溢。黑暗中回响着佳绘在厨房里走路的声音。阿满想象着从锅里冒出的热气碰到冰冷的窗玻璃时变成水滴的景象。现在屋里的空气又湿又暖,这个氛围很适合做饭。



前天她与佳绘吵架。然后在昨天和好。今天就如期举办了这场小小的圣诞聚会,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虽然之前经常和她一起出去,但很少连续三天都碰面过。



她又重新思考了一下,发现佳绘在她的人生中还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呢。她一边笑着一边说话,就如空气一般地环绕在阿满身边。就是因为她的提议,所以才有了这个聚会。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不管是圣诞节还是正月,她都会当做没有一样默默度过吧。



她回想着,如果没有明广的话,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和佳绘这样相处。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无可替代的宝物。从父亲的葬礼结束,到两周之前,自己的心里何时这么充盈过?



他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她听到佳绘关掉炉火的声音。



“对了,我去买爆竹怎么样?你喜欢爆竹吗?”



阿满的脑中浮现出圆锥形的爆竹形象,心中不禁一喜。



“可能很喜欢吧。”



拉开爆竹的那一刹那,会有无数卷起来的细长的色纸从里面飞出来,虽然自己看不到,但爆竹破裂的手感和手中残余的火药味应该会很有意思。



“我或许很喜欢那种火药的气味钻进鼻子的感觉呢。”



“那我就去买了,附近的便利店应该会有吧。”



来回大概要15分钟。等佳绘回来再切蛋糕也来得及吧。



她想送走佳绘后,顺便查看一下邮箱。虽然几乎没有会给自己寄信的人,但有时候会有些明信片什么的。阿满虽然不能读,但有时候佳绘来家里玩的时候会请她代读。



“如果前面的便利店没有的话,我会去其他的找找。”



佳绘说完就走了。她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



她向天空望去,黑暗之中有一个模糊的小红点。因为自己几乎看不见,所以闪闪发光的太阳也只是这样。从她所见可以分辨出天空是否被云层覆盖以及现在的大致时间。



现在的天空非常晴朗,虽然刚过正午,但空气依然很冷,凉风刮到自己脸上有一种刺骨的感觉。



他现在应该会躲在什么地方躲避着寒风吧。今天一整天,她满脑子都是明广的事。和佳绘讲话的时候,或是听着“铃儿响叮当”的时候,他总是会突然在阿满的脑海中出现。



她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电视中并没有和他相关的话题。不过她也并不知道如果他被捕的话,电视里会不会播报出来。难道他被捕这种事只是稀松平常的,不值得新闻报道吗?她对他的行踪非常担心,趁着佳绘做炖牛肉的空隙,她一直转换着电视频道,想要知道他身处何方。



她走到门边的信箱旁,确认着里面的东西,不过里面空无一物。



这时,她的背后有什么人站在那里。她听到靴子踏到地面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所以很困扰。”



虽然没听到过几次,但她可以确认这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大石先生?”



她转过头来,很自然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但是也非常疲乏。一想到他之前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阿满就心头一紧。



阿满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做不到,她的脑袋一直发热。因为虽然之前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但这样面对面地说话还是头一次。,这让她很害羞。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无意识地伸出手,摸索着发出声音的黑暗。



“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是说你也了解到了车站里发生的事了吗?”



她的手指穿过空无一物的虚空,触碰到了什么。那是他昨天借去的大衣的感觉。听完他的疑问之后,阿满点点头。



“我从站员那里听到的。”



“那不是真相。”



“哎?”



“犯人另有他人。”



他的声音非常有力。这种声音使得她那种再会的害羞和动摇感完全消失了,她感到自己的体温瞬间下降。



他对在车站发生的事情做了简短说明。他在印刷公司工作的时候,的确对自己的前辈松永年雄抱有杀意。但是,实际上是一个女人将他推下去的。他为一度站在松永的后面想要杀他感到心虚,所以在站员跑过来的时候逃走了。阿满呆站着一动不动,听着他的描述。



“因为我想必须要逮住那个女人,所以才选择了一个能看到车站的地方躲了起来。”



阿满立刻就理解了。



“因此才呆在我家的窗那里……”



“私自闯入你的家,真是对不起。”



“就这么一句话就算谢罪了啊。”



阿满试探着说了一句,发现明广很困惑。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生气,阿满露出了笑容。



“道歉的话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将自己去警察处自首的事以及觉得一直呆在阿满家里会对她造成困扰,还有已经放弃找出那个女性犯人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去跟警察说自己是无辜的,或许我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但已经没关系了。”



“没关系?”



“我找到了犯人的线索!”



阿满的手上有一股冰冷的感触,她知道这是他的手。阿满张开手,接住了什么东西。像纸一样薄,又硬又大。阿满判断这应该是一张照片。



“你曾经在公园里拍过几张照片对不对?这些照片就放在你的大衣口袋里。”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佳绘的脸。她几乎已经忘记拍照的事情了。



“其中一张是在某家店里照的。你的身边有一个好像是女服务员的人。”



阿满想起了佳绘为她和春美一起合影的事情。



“那个女服务员就是犯人。”



他的语声冷静而低沉,穿越了周围的黑暗,传到了阿满的耳中。



阿满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阿满思索着这件事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希望阿满将那家店的位置告诉他。



她想起了春美那缓慢的说话方式。还有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谈论食物的美味的时候。说话那么温柔的人,真的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吗?



不知何时,那张照片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她甚至都没有发觉。



“以前,我曾经看到过那个女服务员和松永一起站在站台上亲密地说过话。”



两个人交往过,但是松永只是打算玩玩,他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同事听过,明广向她说明道。



阿满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几乎没法发出声音,话说到最后又咽回去了。



“那是你的朋友?“



阿满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满几乎没法思考,脑袋里一片混乱。即使这样,她也明白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



她说完后,连点了几次头,直到心情平静下来。



“过一会……过一会我就带你去店里。我大体记得在什么地方。所以,暂时等我一会,我得准备一下,而且佳绘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虽然她还不能完全肯定他说的话,不过她相信他是不会对自己撒谎的。



但是,她想要至少先从春美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请在家附近等着我。“



她对他这么说道,然后听到他沿着墙壁走远的声音。他大概打算呆在房子的背面吧。



阿满抬头望向天空,遥远的黑暗之中,有着如同蜡烛般微弱的红点。在四周都是被涂黑一般的世界的天边,不吉祥的红色燃烧着。这种红色与黑暗若即若离,有一瞬间就好像一只巨大的野兽的眼睛。



她下定决心,走进家中。她的胸中充满了欺骗他的罪恶感。因为之前都是佳绘带她去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美拉佐奴的位置,当然也不可能带他去。



春美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犯人?她一边在走廊上走着,一边沉思。



她是偶然与春美相识的。不过,她又以另一种形态与明广相识。两人都与她认识,而且他们本应该互相不认识,但根据明广所说的,他们之中一个是犯人,另一个则是因被指认犯下罪行而四处逃命的嫌疑人。



她并不能完全相信明广说的话,但是,只要问一问春美就可以知道大概了。



她向起居室走去,佳绘做的炖牛肉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听见有人在哼“铃儿响叮当“的曲子,她似乎相当喜欢这首曲子,自从上午与佳绘一起出现以来,她一直都在哼这首曲子。



“阿满小姐,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在起居室的门口站着,停止了哼歌,说道。



“佳绘小姐呢?“



“她去买爆竹了。等她回来咱们就吃蛋糕吧。”



好啊,她说道。她一直坐在客厅的被炉里。佳绘对她说“因为你是客人,所以坐着等就可以了。”当阿满一直在切换电视频道看新闻的时候,她就在跟正在做饭的佳绘聊天。



阿满走到起居室里唯一的一扇窗户旁边,面向屋子中心,背对着窗户。



起居室里因为有暖炉,所以很暖和很舒适。但是,却能从背后的窗户玻璃处感受到外面刺骨的寒冷。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阿满的脖子感到一阵凉意。



明广回来了,她很高兴。而且他们还进行了对话,这让她更加安心。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的话,她说不定会哭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