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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我不要,我还是不想去。”



男孩哭着说。



清晨的雾薄薄地笼罩着港口小镇,前来迎接的是没有任何装饰的旧马车。



这是为了避人耳目,男孩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所住的酒馆的老板收下了名为抚养费的封口费,提供男孩住址的是其出生的教会的司祭,那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非常适合在丰收女神马特尔身边效忠。



因为某些原因,男孩的母亲离开了祖国,说是想看大海所以去了西雷西亚国。



母亲遇到了许多悲伤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想见见小时候听说过的〈大海〉。



男孩那向往灯台海角海平线的母亲后来被教会的司祭收留了,那教会专为贫穷的孤儿提供学习场所。怀着男孩的母亲在那生下了他,考虑到自己今后可能会有个万一,就把自己当宫女时收到的白百合纹章的戒指交给了司祭。



——“我不想去什么利里耶国,也不想去城堡,我讨厌贵族。我想和大家在一起,不想走不想走。”



金发的男孩哭个不停。



铜色头发的少年站在又瘦又小的男孩面前。



他的头发在肮脏的贫民窟里闪耀如宝藏,像是被夕阳染红的大海般美丽。



男孩所在的酒馆里除了酒馆老板就只有这个少年知道他将要去哪,虽然前来迎接的人让男孩不要外传,但男孩还是告诉了铜色头发的少年,就连自己的出身和父亲的事也都告诉他了。少年是酒馆里所有孩子的大哥般的存在,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我不去,我舍不得你们,我好害怕。”少年困扰地看着眼前流泪的男孩,马车上那些穿着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华服的使者们一脸不耐烦。



少年用外套的衣摆给男孩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虽然这男孩有着不知疲倦的飞毛腿,但小小的个头与年龄并不相符,还是个爱哭鬼。



——“别哭哭啼啼的啊,昨天不是好好和你谈过了吗?你到那去的话肯定能收到许多金币,然后你就寄给我们。”



——“但是,但是……”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成为〈骑士〉的吗?要成为能打败坏家伙,能帮助其他人的强大的骑士。你去利里耶国后就能给我们送钱,帮助我们这些吃不饱饭的伙伴。所以这算是你身为骑士的重要的任务哦?”



——“任务……”男孩嘀咕了一句,新绿色的双眼又红了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下次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很好。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吧,因为是很重要的任务,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好好干啊,要好好地打招呼,听父亲的话,要讲礼貌。……没事的,你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直到很久之后男孩才意识到这段话是为了让自己坐上马车的借口。



——“等司祭先生教会了大家读写我们就给你写信,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不对,你压根就不会感冒啊!”



铜色头发的少年微笑着朝男孩挥挥手,心里想着估计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坐上马车的瞬间,男孩和少年就已经分道扬镳。



但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意识到这一点。



——传来了脚步声。



趴在床边的利希特猛地睁开眼睛。



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但很快就想了起来。



他的眼前睡着一位干瘦的青年,青年的右脸颊上有淡淡的烧伤,仔细看还能看到脸上有其他的旧伤。青年铜色的头发胡乱搭在额前,他的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利希特看着窗外。



有无数脚步声从码头那接近。利希特做好准备以随时能动身,集中注意力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踏着石板路的长靴声渐渐如潮水般退去了。



利希特放松下来。他来到这已经过了一周,期间已经有过好几次类似的脚步声。逮捕逃跑的入侵者只是那些人的借口,利希特知道他们估计是在找自己和床上的青年。



船会带来疾病,所以港口小镇有很多药店,但利希特想尽量避免与外人接触,结果就没法给青年做充分的治疗,腹部受了重伤的青年现在正在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如果现在被追兵发现了就很难逃脱,也会给帮着藏住自己的少年们添麻烦。



“躲了那么久,真的已经到该出去的时候了啊。但如果警卫兵还逼得这么紧,估计就逃不掉了……”



利希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拧着泡在木桶里的毛巾。



青年还没退烧,偶尔还会咳嗽几声。利希特替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这里是港湾地区角落里的旧仓库,一部分屋顶和墙壁因为之前的暴风雨已经损坏了。听帮忙的少年们说这仓库的主人是个海商,因为那场暴风雨失去了船还破了产,就再没来管过这间仓库。



被舍弃的建筑物经常会成为生活在路边的孤儿们的居所。虽然每当狂风吹来屋顶就会被掀开,白天也能一抬头就看到蓝天,不仅寒冷还不隔音,但用废弃木材和破布修补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青年浑身都是刀伤,利希特已经撕下自己的上衣给他包扎过了。青年穿着盔甲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就说明对手用的是偏向突刺的单手剑,专挑盔甲的连接部位下手,也可能对手是个习惯杀戮的人。给长期患病青筋突起的身体擦拭的利希特忽然停下了动作。



微微开着的卷帘门外有阳光照射进来,青年左肩上的烙印进入了利希特的视线。在利希特的记忆中,青年的身上应该没有罪人的烙印。



利希特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已经拧过了的毛巾里再次渗出水来,滴到了散发霉味的床单上。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下次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想起分别时自己说过的话,利希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约好了要给伙伴们送钱却一次也没送出去,就算那只是少年为了让利希特坐上马车的借口,可事实上就是利希特没有保护好伙伴——没有成为骑士。



利希特想起估计在这个瞬间,在没有冬季寒风的〈银花之城〉里被美丽的爱妾们包围着微笑的国王父亲,还有带着拍马屁的贵族们阔步的王子兄长,以及戴着冷漠的面具面无表情地完成公务的宰相兄长。即使在他们身后的王都佩尔雷里生活着利希特所熟知的居民,但他仍然难以抑制自己复杂又阴暗的感情。



利希特皱着眉,为了摆脱内心的阴影胡乱地抓挠着金发。



“……不是的。不行不行,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在冬季的海里泡了一晚上的头发即使晾干了也仍然有小沙砾落下。



沙砾掉在破旧的床上,就像身为国家骑士团团员不得不吞进肚子里的感情的碎片。



利希特叹了口气。



远处再次传来了长靴的声音。



◇◇◇



“……那个黑发的村姑娘好像看到了袭击〈贝之城〉的集团,她都被吓哭了……真是可怜。正在井边打水的小个头骑士带着好像蓝宝石王冠的东西,要塞兵去追了但没追上……这肯定会受罚吧。穿着染血外套的骑马队在傍晚时分北上,路上留有野营的痕迹和王城的示意图,还有在王都才有得卖的水果和坑坑洼洼的曲刀……”



利奥波德拿着报告书一脸诧异,坐在他旁边的罗尔夫抱着手臂注视着利奥波德手里的报告。



这里是位于〈贝之城〉深处的一个房间。



当时商量谒见之间的袭击事件的房间被继续用来商量讨伐事宜了。墙上除了西雷西亚国的国旗还挂着预计加入讨伐的另外五个国家的国旗。



黑底银狮子纹章的是金特海特国。



白底花冠纹章的是纳尔达国。



紫底天马纹章的是克洛茨国。



另外还有金黄底纺车纹章的马尔莫尔国和深蓝底白百合纹章的利里耶国。房间中央摆着长桌,女宰相宝拉等十几名出席者围坐在桌前。



利奥波德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地图。



月牙形的西雷西亚国上画着各种标记,和战斗竞技会时用的战术图差不多。



主道、旅馆街、港口、河流、湿地和山岳。巨大的地图上记载了行军时的必经之路和预计的配置。在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上有几个黑色的棋子,王都吉兹巴赫上有十几个白色的棋子,分别代表双方的阵营和兵马数量。



利奥波德看了看地图上的王都吉兹巴赫和通往东边的主道后又重新看向自己手里的报告书。



“唔……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本应该逃亡南边的贼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东边,是这个意思吗?”



——入侵〈贝之城〉抢走王冠的嫌疑人在东边的国境附近被目击到了。



情报来自配送员,然后由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报上了〈贝之城〉。



不知是不是出自一起组过队的友谊,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自从袭击事件发生以来就一直在港湾地区寻找失踪的兰特弗里德。消息就是帮他们和祖国联系的配送员带来的,配送员和商队为了路上的安全会共享各地的情报,所以配送员也负责给各国传达所需情报。



王冠被夺走过了十天。



女宰相宝拉和各部门的大臣在〈贝之城〉里召集讨伐军,整天忙于调配兵马和武器以及编排部队。如果有六个国家的军队要进军,那总人数估计会过万,光是运送粮食就是个苦差事。



而负责确认行军路线的先遣部队将要在明天出发。



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在一条巨大的河流对面。所以大家今天就在这间房里商量先遣部队所负责的区域以确保有桥梁渡河。



——会议进行到一半,纳尔达国骑士团就送来了报告书。



守在南边附近的要塞兵一直在寻找王冠盗窃犯但没有任何线索,大家都以为犯人已经离开了沿岸街道逃进了南西雷西亚。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收到来自东边国境的目击情报——



先遣部队是由王都近郊的贵族召集来的士兵和私设骑士团团员组成的,总共大约两千人。中队长和小队长们都来参加了此次会议,克洛茨国骑士团团长利奥波德就是中队长,他手下带着五百名士兵,罗尔夫作为辅佐担任小队长。



室内的所有人都因为这意料之外的情报皱眉深思,还时不时地小声和旁人交流几句。



忽然,利奥波德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脸吃惊地说:



“这样啊,肯定是这样。”他捏紧了报告书“各位,这说不定是那些家伙们的陷阱!”



在众人都望向利奥波德时,他把捏得皱巴巴的报告书递给了罗尔夫。



“从王都顺着沿岸街道逃跑的贼人肯定想到了会有追兵,虽说他们是被选进代理骑士团的猛者,但根据谒见之间和海里捞上来的遗体,他们最多也就十个人,如果追兵人数过多他们肯定毫无胜算。”



利奥波德站起身,伸出手指向地图。



他的手指比着主道,按逆时针绕了王都吉兹巴赫一圈。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地带走王冠,他们就假装前往南边实际上从东边的国境绕了一大圈去了北边,然后从北边的港口走海路去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毕竟那是个用阴险计谋耍我们的人,就算再次蒙骗我们也不是没可能。”



大家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喔喔,原来如此。”“不愧是国家骑士团团长,真是慧眼如炬啊。”



利奥波德对大家的感叹点了点头继续道:



“逮捕了盗取王冠的人后就可以将其作为人证解开此次事件的真相。但如果王冠落入了敌人手中就很可能会在战火中丢失,也可能会被带去国外。所以我会让先遣部队的部分队员前往东边——没错,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克洛茨国的国章是翱翔天际的天马,我会如天马般快速夺回王冠并献给新王马塞尔陛下。”



利奥波德坚定地说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说是吧,〈独眼狼〉啊,我可靠的小队长啊。”罗尔夫正在看手里的报告书,利奥波德把手搭上了罗尔夫的肩头。



这次参加讨伐的各国中属克洛茨国的战意最为高涨,因为审判部部长在火之岛杯上的失职,克洛茨国的风评可谓一落千丈。之所以会毫无缘由地把国家骑士团团长送来遥远的西雷西亚处理王位继承问题也是为了挽回摇摇欲坠的威信。



另外,带领讨伐军的大队长一般都是根据实战经验由贵族任命,所以也有人提议让金特海特国骑士团团长伊萨克来担任大队长。但如果利奥波德以立下了赢得王冠的功劳当上了大队长,再成功讨伐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和老军务大臣的话,别说是克洛茨国了,团长利奥波德自己也会获得好名声。



看着眼前说得气喘吁吁的利奥波德,会议室的各位面面相觑。



王冠突然被夺走和雨夜的混乱对大家来说都是场灾难,虽然王兄之前派进代理骑士团的间谍的遗体被找到了,但其他线索全部都是警卫兵和居民的目击证言而已。逮捕犯人固然重要,但王冠的丢失也关乎西雷西亚国王家的声誉。就在大家觉得利奥波德的提案是最为可行的时候,宝拉小声说:



“……是呢。确实,这可能是〈阴谋〉。”